旁边的朱宁静在短暂愣神之后,突然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她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泪水却还是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王爷,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赵王殿下用命掩护我逃出生天,为的就是让我有机会改变这场战局,所以我必须立刻去见皇帝。”
说到这里,我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朱宁静,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朱高煦说道:“王爷,请您节哀……”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外走去。
“小子!”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大战在即,国事为重,纵有万般仇恨,都需隐入尘烟,切不可因小失大。”
我点点头,在侍卫的帮助下,朝着帅府走去。
我舍弃了马车,就这样拖着重伤的身体行走在街上,伤口不断往外渗血,最后直至走过的地面留下一串血痕。
“李将军,要不咱们还是坐车吧?身体为重啊!”
朱高煦的亲卫队长不止一次的建议我乘车,但我都拒绝了,只有身上随时能够感受到的痛苦才能让我冷静下来。
才能让我在面对朱瞻基的时候,能够像朱高煦所说的那样将仇恨隐入尘烟。
当我以及几个侍卫一行人到帅府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虽然衣服被换成了新的,但伤口涌出的血已经将它浸湿。
“朱鹏,你们撤回去吧,回将府看看汉王殿下,陡闻噩耗,王爷定是心力憔悴,此时正需要你们。”我一脸郑重地说道。
“可是您……”侍卫队长朱鹏满脸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你们就算在这里也帮不了我什么。可能还会将自己牵扯进去,不值当,赶紧回去吧。”我安慰道。
在我的再三劝告下,几名侍卫最终还是离开了此地。
当他们的身影从我眼中消失之后,我转过身,面向帅府。
我非常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服装,确保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问题。帅府门口的天子亲兵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举动感到不解,并试图朝我这边走来。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过来。然后,扑通一声,我直直地跪了下去。
“罪臣李安如!请见陛下!”我大声喊道。
“罪臣李安如!请见陛下!”我再次高呼。
“罪臣李安如!请见陛下!”我第三次重复着这句话。
三声请见过后,我便保持住叩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伤口不断的往外冒血,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流之处泛起一股温热。
痛苦是仇恨的催化剂,仇恨有时候却是一支镇定针。
我不是在自我折磨,我只是在告诉自己,现在还不到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帅府的门终于被打开,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最后停在了我的面前。
“李将军,大帅已准许你进府参见,起来吧!”
声音很熟悉,张辅。
“罪臣李安如,谢过陛下!”
我近乎是怒吼一般说出这句话,捡起放到一旁的拐杖,将自己支撑起来。
张辅做了个虚扶的动作,我却闪开了。
“安如,你怎么像是心怀怨望?这可不行,还有这是大帅府,应以军规,而不是论君臣!”
起身之后,张辅凑近我,低声告诫。
我转头看向他:“英国公,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
可能张辅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的跟他摊牌。所以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说辞。
“末将多谢上官提醒。”
我对他咧嘴笑了一下,略带着讥讽,感谢他对我的提醒,让我知道,就算有天大的冤屈,都不能对皇帝有意见,因为这叫做心怀怨望,呵呵。
张辅听出了我的深层次意思,想继续向前对我说些什么,而我则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国公爷,末将自己能走,不劳烦您的帮助。”
撇下他,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踏入帅府的大门。
穿过层层重兵把守的庭院,我终于抵达了帅府的后庭正堂。朱瞻基身披龙袍端坐于主位之上,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的龙袍里面似乎还穿着其他衣物。
我跨过门槛,走进大厅中央,朱瞻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仿佛在等待我率先开口。
就在那一瞬间,质问他的话语几乎要冲口而出。然而,我还是忍住了,默默将拐杖丢到一旁,然后缓缓下跪。
“罪臣李安如拜见陛下!”
坐在上位的朱瞻基并没有回应,反而轻笑了几声。这笑声让人摸不着头脑,也让我心中一紧。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罪臣承蒙陛下器重,委以重任,却未能完成使命,不仅导致袍泽尽数战亡,还让自己深陷囹圄,更是致使赵王殿下为国捐躯。
种种罪孽,全归臣错,臣实在有负圣恩,请陛下降罪。”说完,我低下头,等待着他的表演。
“什么?!朕的三叔死了?!李安如,你再说一遍!”朱瞻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痛苦。
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我们在人生当中都曾扮演过许多角色,演技都在逐步的提升。但朱瞻基表演依旧让我很震惊,毫无违和感。
我泪流满面的抬起头,哽咽着说道:“陛下,赵王殿下为了掩护我从敌军大营出逃,独自一人拖住追兵,最终被敌人...被敌人...”
“被敌人怎么了!”朱瞻基突然怒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
“赵王殿下以一敌十,英勇奋战,可最终寡不敌众,被敌人斩首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