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烦躁爬上心间,他有些分不清这股燥热是酒劲上头,还是因为太过疲惫。
他急忙将脖子向后缩,拉开距离,定了定心神,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敛神沉声道:
“黎正庭将我们兄弟俩捡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弟弟一面。他对我要求极其严苛,从小到大,只有不断地训练和试炼,即便受伤、生病,也从未有过任何松懈的余地。”
他不敢想象弟弟这些年是否也经历了相同的磨难,以弟弟那虚弱的身体,是否能扛得住。
周围愈发静谧,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相伴。
云晟注视着前方,眼神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仿佛前方那幽深的潭水,深藏着不可名状的忧思。
慕熙雪没注意到云晟的神情变化,连那通红的耳根都没察觉到。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凝视着云晟双眸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冲上了头顶,不似一般的偏头痛,反而像是有股洪流要从脑海中破壳而出般,就连眉眼都疼得让她邹成了一团,她只得坐回了原地。
心中五味杂陈,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扒拉着一旁的枯叶和杂草,随口一问:“多少年了?”
“十年了。”
“你弟弟确定还活着?”
“确定。为了控制我,黎正庭定期会送弟弟的信给我。”
云晟语气淡然,没有一丝情绪,不知是隐忍还是早已麻木了。
未等慕熙雪再问,云晟又接着补充:“字迹确定是我弟弟的没错,但内容只是嘘寒问暖,从未透露他的所在地,毫无线索,似乎他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
他甚至无法确定那些信件的内容是不是弟弟的本意,还是在被监视下被迫写的。
“那你弟弟年岁几何?有什么特征吗?我该怎么认出他?”
疼痛渐消,慕熙雪原本白皙干净的手已满是泥巴,但她依旧孜孜不倦地揉捏着杂草,一刻也不肯闲下来。
她接过不少寻人委托,只要情报足够充足,三天内没有她找不到的人。
“年约二十。他身上有一块传家玉佩,刻有‘昭’字,与我的这块几乎一样。你看到便知。”
说着云晟便将他腰间的玉佩拎起来给慕熙雪看。
但慕熙雪的手太脏,她不好意思去污染人家精心呵护的玉佩,只得低头凑近了看。
这块玉佩乍看之下青灰暗淡,朴素无奇,表面略显风霜,仿佛是一块普通老玉。
然而,见多识广的慕熙雪一眼便能看出,这玉佩可是个稀罕东西,价值不菲。
玉佩的表面,细腻如流云,偶尔闪烁着星光般的光泽。
中央镶嵌着“晟”字,其笔触古朴而深邃,尽管雕刻简约,却铿锵有力,绝非凡品。
既是传家之物,这兄弟二人的身世必然不简单。
慕熙雪的直觉告诉她,突破口就快找到了。
她抬起头,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微光映衬下,云晟的深蓝长衫随风轻扬,金丝暗纹如星夜流转,低调中透着雅致。
他眉间倦意未散,深邃的眼神如幽潭般静谧却暗藏锋芒。
高挺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在不算白皙的脸庞上勾勒出冷冽的线条,肩宽背挺的身影散发出沉静而不容忽视的力量。
看着就是个压抑而坚韧的男人——活得有些累,但有点帅。
嗯,这是“冷面护卫系小狼狗”。
慕熙雪在心中默默评价,嘴角扬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结合云晟听到她提及黎昭时那细微的反应,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假设——若这两兄弟并不“始终”姓云呢?
但此时若贸然开口问云晟他是不是其实姓黎,反倒会引起他警惕。
想到这,她决定绕个弯,从名字的细节入手试探,以印证自己的猜测。
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你弟弟叫云昭是吧?哪个昭?”
云晟略一停顿,像是思索了一瞬,才说道:“昭然若揭的‘昭’。”
慕熙雪眼睛一亮,又追问:“那当今圣上黎朝的‘朝’,又是哪个‘朝’?”
“朝气蓬勃的‘朝’。”云晟不解,“怎么了吗?”
——果然!
清晨的阳光终于完全洒向大地,草木间的露珠在晨曦中闪烁着银光。
慕熙雪轻笑,猛地跃起,不顾满手泥巴,直接拉起云晟。
灿烂的笑容在朝阳下绽放,笃定而充满力量。
“走吧,救你弟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