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电筒光圈在墓道砖墙上抖出细碎光斑,陈九章蹲在盗洞边缘的剪影像只弓背的老猫。他手里那面祖传的青铜罗盘突然"咔"地一声裂开道细纹,盘面铜锈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天池通幽冥"五个篆字。
"师兄,这地界不对劲。"他食指抹过罗盘边缘的铜绿,指尖立刻沁出血珠,"你看磁针——"
暗红锈迹斑斑的铜针正在天池里跳踢踏舞,活像被火燎了尾巴的耗子。我凑近时嗅到罗盘散发的陈年血腥气,那是三十年前师父用黑驴血开过光的法器。盗洞边缘的靛蓝色胶泥突然鼓起个气泡,啪地炸开,溅在林素衣的驼色风衣下摆。
"小心!"她倒退半步,象牙簪子上的玉蝉撞在青砖上叮当作响。这位考古队的女博士总爱用簪子绾发,此刻碎发被冷汗黏在苍白的脖颈上,像爬着几条黑蜈蚣。
我伸手去扶她,掌心触到她后背的瞬间摸到一片潮湿。她的银质镊子还夹着那片碎布,朱砂画的镇墓兽在强光下开始渗血——不,是那些头发编织的锁链在蠕动!乌黑的发丝正像蚯蚓般钻出布片,有几根已经缠上她的镊子尖。
"松手!"我挥刀斩断发丝的刹那,盗洞深处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陈九章突然揪住我的后领往后拽,我们三人跌作一团滚进墓道拐角。原本蹲着的地方,一块刻着饕餮纹的墓砖正插在泥地里嗡嗡震颤。
腐臭味混着某种奇异的香气涌进鼻腔。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手电筒扫过墓道顶部的壁画——十二个赤身少女被铁链锁在青铜柱上,她们的脚踝系着玉铃,皮肤正在被手持骨刀的巫师缓缓剥下。最骇人的是那些少女的脸,竟与林素衣有七分相似!
"这不是普通的殉葬..."林素衣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薄荷糖的清凉,"你们看她们颈后的朱砂印,这是周王室给河伯献新娘的"沉璧礼"。"
陈九章突然猛扯我的衣袖。他手里的罗盘此刻倒转过来,磁针直直指向我们身后的黑暗。两尊石俑不知何时出现在墓道尽头,青铜戈刃上还滴着黏液,在砖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坎水位陷,巽宫风凶。"他哆嗦着从褡裢里掏出一串五帝钱,"得用离火破局!"铜钱刚摆成三角,墓道里突然卷起阴风。林素衣的簪子被吹落在地,玉蝉竟自己振动翅膀,发出尖锐的嗡鸣。
我抡起探铲砸向东南角的墓砖,虎口被震得发麻。第三下时砖墙轰然开裂,露出个青铜簋的蟠螭纹盖。盖子掀开的瞬间,寒雾裹着鱼腥味扑面而来。林素衣用簪子挑开覆盖其上的丝绸,突然倒吸冷气——七条玉雕的鮯鮯鱼首尾相衔,鱼眼里嵌着的夜明珠正幽幽泛绿。
"河伯娶亲要备七牲..."她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铠甲碰撞的巨响。将军俑眼窝里的磷火突然暴涨,青铜戈劈下的气浪削断我几根头发。陈九章的道袍下摆被戈风撕裂,露出内衬缝着的黄符纸。
"打星位!"林素衣突然指着壁画上的星图大喊。我这才发现石俑移动的轨迹竟与壁画的二十八宿暗合。陈九章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罗盘上,磁针突然定住指向壁危宿方位。
我抄起探铲冲向星图,靴底踩到片湿滑的东西。低头看去,竟是条正在融化的鮯鮯鱼玉雕,鱼嘴里的帛书正在渗出猩红液体。身后石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闻到青铜戈上黏液散发出的尸臭味——那是浸泡过百年人油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