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光绪二十三年那个寒露的夜晚。
皖南的秋雨总是裹着化不开的霉味,檐角铜铃在风中乱撞。我攥着罗盘缩在残破的梁柱后,冷汗浸透的衣襟紧贴着脊背。这处荒废二十年的凶宅里,连月光都像掺了砒霜。
"小友既然来了,何不点灯说话?"
沙哑的嗓音惊得我险些摔了罗盘。转身望去,青砖影壁前不知何时立着个灰袍老者,三绺长须沾着夜露,腰间黄铜铃铛纹丝不动。最奇的是他左手托着的油灯,豆大火苗竟在风雨中凝成青碧色,映得满地青苔泛着磷光。
"这...这是镇宅的七星倒悬灯?"我盯着灯盏上北斗纹样,突然想起《雪心赋》里的记载,"前辈莫非在布铜铃惊魂局?"
老者眼中精芒一闪,油灯忽地腾起三尺焰光。七枚铜铃无风自动,方位暗合二十八宿中鬼金羊星位。我慌忙退后两步,袖中备好的五帝钱叮当乱响——这是遇上真正的形法派传人了。
"能看出惊魂局,还算读过几本书。"老者袖袍轻挥,七盏油灯次第亮起,在庭院青石上勾出北斗形状,"可惜空有眼力,不识地脉深浅。"
话音未落,东南角铜铃突然炸裂。我怀里的罗盘磁针疯转,天池中的子午线竟渗出暗红血珠。地面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青石板缝隙里涌出黑雾,隐约可见白骨嶙峋的手爪。
"地煞冲宫!"老者甩出七枚铜钱钉入北斗方位,黄铜铃铛发出龙吟般的颤音,"取你左袖中的朱砂,兑寅时雨水画离火符!"
我手忙脚乱翻出朱砂瓶,指尖颤抖着在青石上勾画符咒。黑雾触到符文的瞬间腾起蓝焰,凄厉尖啸震得瓦片簌簌坠落。老者踏着禹步绕灯而行,口中诵诀声与铜铃共鸣:
"天罡指处有雷霆,便向其中役六丁。若解个中些子诀,信知造化掌中生..."
最后一笔符咒落下时,地下传来某种巨物折断的脆响。七盏油灯同时熄灭,月光重新洒满庭院。我瘫坐在地,发现罗盘天池中的血珠已凝成北斗七星状。
"今夜子时地脉移位,你偏要闯这积阴之地。"老者收起铜铃,灯焰映出他眉间深深的悬针纹,"说吧,为何偷学形法派的路数?"
我摸出贴身藏着的残破书册,封皮上《青囊奥语》四个篆字已模糊不清。这是三年前在歙县鬼市用祖传歙砚换来的,当时那摊主说此书能观山望气,谁料内中尽是些支离破碎的口诀。
老者接过残卷,枯瘦的手指抚过某页残缺的星图:"难怪能识得惊魂局,这是唐代杨公留下的《天玉经》残篇。"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三指扣在太渊穴上,"你可知方才若是画错半笔,此刻已成地煞噬魂的祭品?"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我这才看清老者灰袍下摆沾着暗红血迹,那颜色竟与罗盘中的血珠一般无二。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子时到了。
(风水诗节选)
铜铃惊破九泉风,北斗倒悬镇幽宫
朱砂点破阴阳界,一点灵光万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