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很快败下阵来，身躯无力地瘫倒在地，姜攸宁一喜，嘴角都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就看见五具尸体被不断蠕动的阴影裹挟起来，像是玩橡皮泥一样，被揉捏在了一起。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那团烂泥巴一样蠕动的不明物体不断吸收着身后的黑雾，变得壮大，逐渐变出人的形状——不，那并不算个人形。

下半身是巨大黏腻的烂泥，上半身像是蜘蛛一样的怪物，背后是张牙舞爪的八只手，身前还有两只，腰部、背部、肩部……身躯上布满五张神情不同但饱含怨毒和杀意的狰狞脸皮，而本来的头部位置却变成了恶鬼像，头顶尖角，五官扭曲。

“滋滋滋……滋滋……”姜攸宁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电流声，她还没反应过来，随后紧跟着一段系统提示音。

“已修复最终阶段bug，新增判定，最终阶段BOSS战斗，墓园NPC不得插手。”

姜攸宁：你别太离谱。

游戏在修复有利于玩家的bug的速度上向来是最快的，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所有的墓园NPC都被一层白雾从矮山上隔开，巨大的烂泥巴恶鬼面前只留下了有些渺小的沈嵘，姜攸宁眼疾手快，在白雾彻底合上前，抬起手按下袖箭发射机关，袖箭穿透一张黄符嗖的刺入恶鬼腰腹部的一张人脸，恰到好处。

白雾彻底遮蔽视线，墓园员工站在矮山外面面相觑。

“好吧好吧，接下来只能交给那个外来者了。”姜攸宁举着手机大声播放ai语音，拉着管理员在山脚处找了个花坛坐下来。

其他员工也只好陆陆续续地坐了下来，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

在昏黄的手电筒光的照耀下，眼前这些同事死状各有千秋但相同的可怖，宛如恶鬼聚集一般，身为其中唯一一个人类，姜攸宁却感觉不到任何恐惧，她就像是真正的同事一样融入在其中。

“小姜，这件事结束后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管理员问了一句。

姜攸宁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管理员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点头，她毕竟挂的职位是怪谈游戏公司的研发部员工，来思明公墓做看门员只是她接的一个外派勘测任务。

原来只是一个外派勘测任务啊……姜攸宁有些怅然，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明天也许就要离开，她还真有些舍不得思明公墓的员工。

“哎，也是，你是接的一个兼职，一般也就干个四五天就走了。”夜班保安似乎见怪不怪了，毕竟保安室就在值班室对面。

白领杨小姐插了句嘴：“园长不是让小姜转正了吗？”

其他员工都换上一副期盼的表情看向姜攸宁，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

还是管理员站出来为她解围：“好了好了，小姜也难做，大家不要为难她了。既然园长让你转正了，这个看门员的位置我们会替你留下来的，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

众员工再次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新的话题，姜攸宁坐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没有插话，那个问题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些员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不同吗？不，他们太清楚了，人类和怪谈怎么会分不清楚呢，但是他们仍然愿意包容自己，保护自己，相信自己，这样的信任就算在人类社会中也十分可贵。

怪谈NPC真的只是一组数据吗？他们的世界真的只有无止尽的怨毒与杀戮吗？

姜攸宁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扭头看过去，是管理员熟悉的僵硬微笑。

“别担心，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隔在员工和矮山中间的白雾终于散开了，姜攸宁先一步站起身，身后白领杨小姐也把手中仅剩的烂牌往地上一扔，紧跟着站起来。

白雾后原本的一大滩的烂泥巴恶鬼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五道熟悉的鬼影，他们跪倒在地上，仍然保持着死前的凄惨模样，脸上的怨毒消失不见，换上的是满脸的惊慌失措。

沈嵘站在他们身前，身上布满血渍与伤痕，握着匕首的胳膊微微颤抖，是脱力的前兆。

姜攸宁刚想继续往前一步凑近围观，却没想到径直撞上了一道空气墙。

“最终阶段战斗未结束，墓园NPC不得靠近、干涉战斗进程。”冰冷的电子音在耳边适时地响起。

姜攸宁：草。

她只好趴在空气墙上面，使劲竖起耳朵偷听，这明显BOSS就打完了，看这五道鬼影的样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应该是通过副本后的过场动画吧。

“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就是一时糊涂……”为首的鬼影一脸痛哭流涕地哀求沈嵘。

“我们已经死过一次，再死就是彻底魂飞魄散，你放过我们吧，我发誓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真的、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我们就是犯了一点小错误，大家都是男的，你肯定能理解我们的吧，就原谅我们这一次、以后、以后肯定老老实实做……做鬼！”

不同的求饶声交错着响起，听得姜攸宁一阵火大，要不是有这个该死的空气墙，她一定会冲上去揪住这些人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撞。

满嘴放屁，这叫一点小错误？！暴力、性侵、逼人去死这叫小错误？！

姜攸宁火冒三丈，这些人求饶的嘴脸一贯这样丑恶，就像他们当初发现秦襄死后化作厉鬼真的能杀死他们时一样，他们从来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为了活着跪地求饶，当初如此，现在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