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嗣慢步走上前,扶着父王的手臂坐下,随即柔声笑道:“孩儿不苦,这次收获颇丰,算是苦尽甘来了,再说了,既然我扬言要做个读书人,就要做得更彻底些啊!”
听闻此言,裴穆便一脸愧疚。
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永安王,在亲哥哥登基为王之后便遭到了无数江湖亡命之徒的记恨。
自古以来,哪个国家的承平最先不是通过一番血泪换来的?
这位名将的剑上流过多少鲜血?
有多少人因为他的强悍而家破人亡?
数得清吗?
早已经数不清了啊!
所以当十六年前这位亲王嫡长子诞生后,他遭遇的刺杀也是数不清了。
早年世子殿下为了自保也曾习武,但是最终不知为何却毅然决然选择弃武从文了,其中缘由,当然无外人可知。
但正因为裴穆知晓这个儿子当年的心思,才让他更为内疚,觉得是自己这个父亲让儿子过得不痛快了,做什么都身不由己。
见父王盯着自己看了许久,裴嗣哪怕再厚脸皮也经不住啊,连忙在父王面前笑着挥了挥手,永安王裴穆这才收回了视线,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越发壮实的肩膀,缓缓道:“先好好休息几日,再进宫看望你伯父,都四年不见你了,他一定很高兴啊。”
裴嗣点了点头。
临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裴穆仿佛灵光一闪转头笑问道:“这一路来回,可有遇上心仪的姑娘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算一下也可以考虑成家了呀,打算什么时候给父王跟你母妃娶一个儿媳妇回府啊?”
裴嗣被这话堵住了嘴巴,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讪讪一笑,默不作声了。
裴穆叹息一声,摇着头离开了院子。
父王离开之后,裴嗣一人独坐房中,永安王府中有一条很奇怪的规矩或者说习惯吧,王爷与世子的院子都不安排太多的丫鬟与家仆,只是堪堪能够维持生活起居而已。
平常下人只会在总管家的带领之下进行打扫清洁工作,所以,此时此刻的裴嗣仿佛有些许的孤单,只是他自幼便早已习惯罢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中,一股暖流从手心处渐渐蔓延至全身,他喃喃自语道:“读书人,读书人,我真的能做个读书人这般简单吗?”
说罢,他自嘲一笑,笑意有些惨淡,也有些无奈。
他自出生起便注定了的身份以及地位,就注定了他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他举杯一饮而尽,透心的凉意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他放下杯子,伸出手抚摸着手中的老茧,心中不禁感慨了一句:这个世道,有的人表面看似风光,实际上有的时候,就连死亡都要比活着更加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