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明人不说暗话,现如今,他受我上官楚越的庇护,您要送他上西天,自然得要问过我!”
这句话不断萦绕在无禅的耳边,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狂妄的小丫头,确实有点意思。他没想到,自己久久不离禅房一步,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护国寺无禅大师,地位尊崇,哪怕是当今陛下都对其礼遇有加,加之,其武力修为已至宗师境界,自是不怒自威,足有睥睨众生的资格。
但,她依旧临门而立,正视于他,究竟有何凭恃?
其实,楚越并没有任何凭恃。
她只知道输人不输阵,若是连气势都输了,便如同两军对垒,没了大军士气的一方,只会愈挫愈败,最终兵败如山倒。
“大师就没发觉,奕王殿下身边少了人吗,你觉得他去哪里了?”楚越语气极其淡然,仿佛事不关己毫不在乎。
既然是奉命前来诛杀裴嗣,自然要选准时机,他的目标只有裴嗣一人而已,身为佛门中人,不宜再造无辜杀孽,所以,他专门挑了裴嗣只身一人之时。
至于他身边的那个护卫,他之前只知道失了踪迹,并没在意,可如今这丫头一提醒,莫非早有筹谋?
楚越见无禅没有回话的意思,便继续自言自语般说道:“王爷来南都之事,并非秘密,反之还是宣告了天下的,钦差仪仗入城时,全城百姓夹道相迎。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心之人自然不会放过。若是成了,便能除掉心头之患;反之,也很难查到他的身上,毕竟牵扯甚广,陛下也不好得罪整个官场,是吧?”
“你问贫僧?”他总算愿意主动开口了,只可惜,依旧是惜字如金。
“都说遁入空门便不理俗世凡尘,只是护国寺不一样,道理我都懂,只是我不赞同大师的做法,所以,我必须未雨绸缪安排一切,如今看来,也该有回音了吧?”
说着,楚越转身望向遥远的街头,不再理会无禅。
可他,会相信吗?她不知,却只能赌,赌他知难而退。
片刻过后,上官别府门前便没了无禅的身影,楚越转身,竟发现整个身躯都僵了。原来,等待如此煎熬。
但不管事后如何,反正今日能忽悠一次便是胜利。
无越的确是她使唤离开的,但这完全是个坑,只是没人想到,到最后掉坑里的居然是无禅罢了。
紧张归紧张,但楚越走回院子的脚步倒是非常轻快的。
今日之事说出去真的有人能信?堂堂护国寺宗师,居然被一个丫头三言两语地支走了?
堂堂奕王殿下遇刺,凶手还是北都护国寺的无禅大师,自然不能宣扬。
故此,裴嗣苦苦支撑着来到上官别府后,楚越便将他安排在自己的房间,下令禁止除林伯之外的所有人接近这个院子。
可是,院外的脚步声……不止林伯一人?
楚越自然相信林伯,此时此刻的情形,他是绝对不会带无关人等来找自己,那到底会是谁?
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于是她走到门前一把打开房门。
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真的是担忧裴嗣过了度,间歇选择性失忆!
无越回来了,而且明明还是自己将他使唤离开的,可自己呢,偏偏此时心里眼里只记得裴嗣,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将他遗忘了。
无越见到她略显尴尬的神色,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也由不得他想太多。
两人走进房间,虽说无越在路上已经收到了楚越特意向他传来裴嗣遇刺的消息,但当他真正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心中一惊。
楚越走到床前,将他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轻声道:“内伤很重,真气也散了八成,那天迎接钦差仪仗,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见过他的,所以我们也不便请大夫。不过,幸好这点伤我还能处理,只是他如今还很虚弱,但庆幸没有引发炎症,清醒的时间也不多,比较嗜睡,恐怕还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无越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躺在眼前,脸色苍白如纸的裴嗣,他真的很想大骂那个莫名其妙的无禅,可又怕吵醒他,只能憋了回去,差点憋出内伤。
“无禅不愧是护国寺大师,走的果然是正统大道!”他的声音很冷,显然充满了怒意。
可接下来楚越的那番话,却让他猝不及防。
“确实很正统,如果西越当年有他这样的人,可能符氏也不会轻易被柴家篡国了吧,太子殿下?”说罢,她回过头盯着无越。
无越倒也不奇怪,反而她若是猜不到,才是真的奇怪。
“记得第一次在王府文楼见到你,就觉得凭你这份天生尊贵无比的气势,绝不是一个护卫这般简单,我眼光还是不错的。”楚越浅笑说道。
至于她为什么笑,无越不想去思考,或许是替裴嗣高兴?
她的心思向来深远,有了西越这条暗线,日后南阳自然也会多一条出路,也可以说是多了一个铁打的盟友?
可如今无越不想这些,毕竟太过遥远,眼前,还是裴嗣最重要。
“放心,凭无禅的宗师功法,我们联起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就不必多此一举去挑衅他了。如今,裴大哥既然身在我上官家,我便会护他周全,你切莫冲动去找无禅的麻烦。”楚越转身,目光重新回到裴嗣身上,柔声道。
虽然真的很想,但无越亦是知晓轻重,免得再送出去一条命。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该问的问完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完毕,所以两人便一时无话,无越倒也不想当这个闪到发光的灯泡,于是转身便出了房门。
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候着的林伯却一时间很是为难,因为这座别府的房间真的不多,偏偏这客人越来越多,管家难当啊!
楚越回到裴嗣床前坐下,果然,他下意识又将她的手抓住,紧紧握在掌中。
这几日,他就好像是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小孩子,总要把她的手抓在掌心才能睡得安稳。
楚越也是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他心底深处,便是心安所在。
只因,吾心安处是吾乡。
半夜,她感觉手腕一阵刺痛,在沉睡中惊醒,抬头便看见裴嗣紧皱着眉头,浑身颤抖着,右手正紧紧抓着她的自己的手腕,抓得很紧,怪不得那么疼。
她原本下意识想要挣开的,毕竟他的指甲都快陷进去了,但是当她睁开双眼,看着他那双禁闭着却微微颤动的双眸,便不忍心了。
他,在做噩梦吗?
原来,他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之前,她只知道他害怕失去!
想着,便听到裴嗣一声尖叫,随即惊坐起来。
他看着自己紧紧抓着的手腕,泛红得厉害,甚至还有指甲印,都出血了。
他一脸愧疚地揉了揉她的手,歉意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楚越轻轻摇头,眼泛泪光柔声问道:“做噩梦了?”
裴嗣低头沉思片刻,说道:“你知道,我心口的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楚越听着就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仿佛另有一层深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才恍然大悟,于是据理力争解释道:“你……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是故意偷窥你的身子啊?那天,我是无意中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