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夜。
天黑的很早。
三荒镇的大街小巷,纷纷张灯结彩。
大红灯笼映照着三荒镇人们欢快的脸庞。
一个个阖家团圆的土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家家户户的桌子上,都摆满了较为丰盛的年夜饭。
江上寒和杨知微二人,一直在跟冯大强、秀娘夫妇,在大土炕上畅饮。
土炕上铺了新的席子,干净又暖和。
窗外刮着寒冷的西北风,吹的红色的对联挂钱,轻轻飘荡。
天空中,不时的有颜色各异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
窗内大炕的炕桌上,是秀娘刚刚又热过一遍的饭菜。
地上是零零散散的十七八个酒坛子。
杨知微也有些微醺,正依偎在江上寒的怀中,好笑的看着对面的冯大强。
冯大强正在吹牛。
秀娘偶尔听不过去,掐自家相公一下,冯大强也不在意。
牛越吹越大。
“老弟昂!你认识你冯哥,你算是得着了!你知道吗?你冯哥我,你知道年轻时候多逼事(厉害)吗?”
江上寒也带着些许醉意,微笑摇头,示意冯大强继续。
冯大强见江上寒来了兴致,忙干了一盅酒,胡乱扶走嘴巴子上的菜渣。硬气的说道:
“杠杠的!那家伙的,有一年,皇帝来了!对!就咱们大靖皇帝。
老弟没见过吧?俺总见,那是俺把子兄弟。
你憋不信昂老弟,那都是后来的事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
俺寻思着,这皇帝来了,俺不得去给他磕个头?
俺刚出门,你猜咋招了?
他就看了俺一眼!
扑通一下!
就给你冯哥俺跪下了!
当时俺懵了都,你猜皇帝咋说?
说俺冯大强是什么天人下凡!
有大帝吱吱!
还要把大靖国给俺管!”
“那强哥后来,怎么没去大梁城治国呢?”江上寒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饶有兴趣的配合着冯大强。
杨知微觉得冯大强吹的太离谱了,懒得听了。
但她也懂得自家夫君跟别人喝酒,她不能扫了兴致的道理。
杨知微正在专心的给江上寒扒着花生。
剥尽,吹皮,递嘴里......
“想去了啊!但是俺放心不下家里这几只鸡啊!都养了两年半了!”
......
......
大靖兴武十七年。
大年初一。
三荒镇,十分热闹,锣鼓声声。
本来想睡个懒觉的杨知微,一大早就被爆竹声音吵醒。
她慵懒的闭着眸子,伸出玉手一摸,暖窝里已经没有了江上寒的身影。
她情不自禁的嘟了嘟小嘴,然后依旧闭着眸子,不情不愿的掀开被子......
优雅的套上外衣,下地而去。
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有一种若得若失,若即若离的感觉。
自从当年那件事过后,她这么多年,经常性的会做噩梦。
一直到近段时间,也有所好转。
她本以为此生就这么平淡过完,或许哪日会在机缘之下,报了仇。
但是之后的日子,依旧平淡。
直到江上寒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光亮。
在北亭府的这段日子,虽然也是平平淡淡,但是对于她来说,很绚烂。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享受这样的平淡。
有他的平淡。
因为他对于她来说,是人生的希望。
她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看他一眼。
杨知微打开东厢房门。
院子中无人,按照习俗,冯大强和秀娘都去各家各户拜年了。
但是江上寒呢?
杨知微疑惑的在院子中扫了一圈。
然后抬头。
看见了他。
一袭新袍、身姿挺拔如松的江上寒正在房顶之上,扫着昨夜的新雪。
江上寒也看见了未曾梳洗的杨知微,对她温柔一笑。
两人隔空相望。
一个在院中,一个在房顶。
杨知微看见了她心尖尖的希望。
希望闪耀在苍穹之间。
她迎着新年的第一抹光,开怀一笑。
光影映照着佳人的笑意。
很美。
随后杨知微伸出一双玉手向后,将青丝挽起。接着去犄角旮旯处,搬了一把木梯。她带着扫把,上了房顶。
相伴江上寒扫着新雪。
那雪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