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生涩的龙文像玻璃弹珠滚落白瓷砖一般清脆。
当陈清泉猛的抬起头时,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他的世界里,此时一切多余的事物全部消失不见了。
只看见那阳光穿透金棕色的发丝,在她耳尖镀了层毛茸茸的光晕。
那双湖蓝色的双眸,让他想起老家后山雨后初霁的天空。
低声道:“真是…太…太美了。”
“这就是…天使吗?”
或许是觉得有些尴尬,他赶忙继续道:“额,在第三教学楼后面。”
他听见自己的喉咙都紧张的有些发干。
“需要…需要我带你去吗?”
“哦…Angle?!”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不是天使哦,或许…是小恶魔也说不定呢。”
女生歪头笑起来时,鼻梁上的浅浅雀斑似乎都在跟着跳跃
“我叫珍妮,从丑国佛州来。”
她递过自己的留学生学生卡,手指沾着薄汗,卡片边角硌在掌心微痒。
陈清泉注意到她对勾白色帆布鞋上画着歪歪扭扭的中文“珍”字。
“珍妮…好美的名字。”
……
蝉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穿过林荫道时,珍妮的帆布包不时蹭过陈清泉的手肘。
一路上,这个金发碧眼大美女都好像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这不现在,她正指着公告栏里的书法展海报问‘颜体’的发音,陈清泉在树影斑驳里看见她睫毛投下的扇形阴影。
行政楼拐角处有后勤处的工人师傅们正在修剪冬青,碎叶粘在她运动袜边缘。
“珍妮同学,这里…要刷卡。”
玻璃门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陈清泉摸遍口袋才想起校园卡落在摊位。
珍妮翻找挎包时突然惊呼,几枚硬币叮当落地——学生卡不见了。
他们在三十多度高温下原路返回,柏油路面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远处的楼影。
陈清泉蹲在冬青丛边,汗珠砸在水泥地上绽开深色小花。
忽然瞥见一抹浅蓝卡面卡在排水沟盖板缝隙,陈清泉伸手时小指被铁锈划出道血痕。
“找到了!”
转身时差点撞上凑近的珍妮,她身上海盐混着柑橘的香气突然清晰。
陈清泉慌忙后退,后脑勺磕到梧桐树干,震落几片早枯的黄叶。
珍妮的笑声像风铃摇晃,勾动着他的内心。
“泉!你耳朵好红啊!"
“是…害羞了吗?”
……
国际交流办公室冷气开得很足,让二人原本的燥热散的七七八八。
戴银边眼镜的女老师推过表格:“珍妮同学,需要英文版本吗?”
珍妮摆手说不用,笔尖悬在”紧急联系人”一栏迟迟未落。
陈清泉望着窗外晃动的香樟树枝,听见自己控制不住的声音说道:“要不…我帮你填?”
珍妮莞尔一笑:“我在这边没有亲人和朋友,可以把紧急联系人留成你的名字吗?”
?!
“这…我…你…”
笔迹游走过纸张的沙沙声里,陈清泉得知珍妮主修国际法学和古典文学,很喜欢龙国的传统文化。
希欢李白的诗胜过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当写到“在龙居住地址”时,珍妮突然用丑语快速说了串数字,陈清泉下意识跟着重复:“桂园7栋302?”
办公室突然安静。
女老师从老式大头电脑后抬头:“清泉同学外语发音很准啊。”
陈清泉这才惊觉自己复述的英文地址竟与原声别无二致。
珍妮的蓝眼睛睁得滚圆:"你刚才模仿得好像!"
……
回去的路上他们绕道汉大外语系。
暮色初临时分,爬山虎覆盖的红砖楼上亮起零星灯火。
珍妮指着外语系三楼某扇窗:“那里…就是我的龙语课教室吗?”
晚风掀起她棉麻裙摆,陈清泉闻到空气里浮动的桂花香。
“对…对啊。”
“那…泉你…要参加外语角吗?”
一旁的公告栏上,荧光笔写着每周五晚的活动通知,珍妮的指尖点在‘跨文化交际’几个字上,看向陈清泉。
“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可以互相学习。”
她说‘我们’时尾音上扬,陈清泉突然觉得手心的伤口开始发烫。
“好啊…我会来的。”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我的——泉!”
……
当夜,陈清泉将珍妮送到了她所在的宿舍楼,便一路痴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即便面对好朋友肖钢玉的再三询问,也只是傻笑着裹着被子走进被窝,进入了梦乡之中。
那天夜里…他梦见自己,正站在空荡荡的语音教室。
梦中,身旁的珍妮念依偎在他怀中,为他哼唱着家乡的小曲——《佛罗里达不养闲人》
梦中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划出银色琴键,他拥抱着珍妮,用纯正的丑式英语回答道:“珍妮!”
“外学得学啊,多学一门好啊,我最爱学外语了。”
……
第二天清晨,陈清泉破天荒地出现在汉大图书馆外语书库。
当他正在借阅那本《丑式英语发音秘籍》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柑橘香。
“哦,亲爱的——泉!”
“需要…私人辅导吗?”
珍妮晃着手中的咖啡杯,杯壁凝结的水珠坠落在她腕间一个印着巨大眼睛的怪异手镯上。
他们一起坐在阅览室角落,共同分享一副耳机。
珍妮讲解连读技巧时,发丝拂过陈清泉手背。
他注意到珍妮为他讲述的是《枫桥夜泊》的英文译本,而自己的笔记本不知何时写满了‘Jenny’的花体字。
……
与此同时,高育良的办公室里,也来了新人。
来的不是别人,自然是日后的程指示与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