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望着地上两道时而交叠时而分离的影子,忽然攥紧掌心血帕——那歪斜的"漕"字背面,竟透着半幅皇宫舆图的轮廓。
(暮色微澜)
林恒染血的帕子擦过掌心时,苏婉嗅到铁锈味里混着沉水香。
檐角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将两道影子揉碎在斑驳的墙砖上。
远处粥棚飘来的米香裹着赵师爷焦灼的脚步声,却在她抬眸望进林恒眼底的刹那,悉数化作了三月春溪。
"大人!
南巷又涌进三百流民!"赵师爷捧着账册撞进月洞门,惊得林恒剑穗银铃急颤。
苏婉指尖还缠着那人半截发带,赈灾册上的朱批已洇开墨痕:"把西仓的麸皮混着豆渣......"
话未说完,腕间忽然传来暖意。
林恒就着她握笔的姿势在册上添了行小楷,松烟墨沿着他掌心血渍蜿蜒成奇异的纹路:"城西白云观后墙藏着十口腌菜缸,够三百人撑三日。"
(星夜筹谋)
更漏滴到亥时,苏婉提着风灯穿过粮仓夹道。
林恒的玄色大氅不知何时披在她肩头,袖口暗纹摩挲着耳后朱砂痣,痒得像那夜他指尖掠过的温度。
仓廪深处传来小顺子清点米斗的报数声,每声都砸在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
"看路。"林恒突然揽住她腰肢旋身,剑鞘挑开滚落的粮袋。
新米瀑布般倾泻在青砖地,映得他眸中星河愈发明亮:"昨日劫漕船时,在底舱发现件有趣的东西。"
苏婉正要追问,忽见赵师爷举着火折子踉跄奔来。
老头儿官帽歪斜,手里账册被夜风掀得哗啦作响:"城东施粥的伙计来报,米汤里......米汤里捞出了金叶子!"
(情丝暗涌)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栖鸟,苏婉攥着那片金叶站在仓房梁柱下。
永泰三年的刻字被月光洗得发白,林恒的剑尖正轻点着她裙摆沾染的泥渍:"江南道铸金局上月失窃的三千两官金,印记倒是分毫不差。"
夜风穿堂而过,苏婉突然觉出肩头大氅残留的体温。
转身欲谢,却见林恒倚着粮堆剥开油纸包,栗子甜香混着他袖间血腥气扑面而来:"陈御史当年查到的可不只是掺沙的陈米......"
"大人!"小顺子喘着气撞开门,怀里破布袋哗啦啦倒出十几枚金叶子,"流民们在各个粥棚都发现了这个!"
苏婉指尖金叶突然被林恒抽走,他对着月光细看时,剑柄流苏扫过她手背:"明日让赵师爷重新造册,就说是相爷体恤灾民特意熔的首饰。"
(月下惊变)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裹着薄雾,苏婉数着粮斗的手突然顿住。
账册末页的墨迹尚未干透,算珠却已不够拨动——八千石存粮竟凭空少了两成。
林恒的剑鞘突然压住乱颤的算盘:"看米袋封口。"
月光下,新米袋的麻绳切口整齐得诡异。
苏婉捻起粒米对着灯笼细看,饱满的江州早稻竟变成掺着碎石的陈粟。
仓房梁上忽然传来瓦片轻响,林恒的剑气已追着黑影没入夜色。
"别追!"苏婉扯住他染血的衣袖,掌心金叶烙着皇宫内造的梅花印,"这些粮食......恐怕早就不在仓里了。"
(黎明将至)
晨雾漫过仓廪时,赵师爷抱着空账册哭丧着脸蹲在门槛。
小顺子正将最后半袋米倒进粮斗,黍米流过指缝的声音沙哑如老妇呜咽。
苏婉突然攥紧那片金叶,尖利边缘刺破掌心,血珠正落在林恒递来的素帕上。
"漕运的船今夜子时过闸。"林恒用剑尖在青砖地画着蜿蜒的河道,血迹混着晨露凝成诡异的图腾,"但要让三千灾民撑到秋收......"
他的话被骤然响起的马蹄声斩断。
八百里加急的驿使举着黄绫冲进院门,背后杏黄旗上"盐"字刺得苏婉瞳孔骤缩。
林恒突然轻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掠过她腰间玉环禁步:"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