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一种菌子,南方常有,在贝都极其罕见。凌晨而生,见光而萎,萎之前会凝出剧毒黏液,因此称为‘鬼姬泪’。而凝出黏液前是无毒的,其味鲜美无比,做汤正好。这汤里除了鬼姬泪还放了草蛇,配以各种山参和虫草,滋补延年。草蛇要用来做下一道菜,已经捞了出来。二位慢用。”
听到有毒菇和蛇,云儿便不敢碰那汤盅。她悄悄观察恒空连喝几口都没事,才硬着头皮抿了一口。就这一口,便让她深深爱上了其中滋味。
“神龙见首!”不多时,最后一道菜也呈了上来。这道菜盘子很大,几乎占据半张桌子;菜样更是气派,恒空也不禁扬眉点头。只见盘中盘踞着一条飞龙,身子在鱼肉片堆成的祥云中穿梭。龙的骨架便是草蛇骨,鳞片是鱼鳞;两只爪藏匿在云中不见,另外两只爪是子鸡的爪。龙头由各色萝卜雕成,手法细腻。因为浇了油,整条龙闪闪发亮,栩栩如生。“这条龙是只看不吃的,吃的是下面的鲈鱼。二位慢用。”
“这里的饭菜,还合丁秀才胃口吧?”
“嗯,好吃呢!”云儿嘬着乳猪尾巴猛点头。这尾巴炖得烂熟,只消舌头一裹挟,肉便离了骨。
她的表情让恒空不禁想起,云风第一次带他来此处,他亦是这般满目新奇。“丁秀才在水墨庠,是学文么?”
“是……”
“哦。学什么呢?”
“兵器……制造兵器。”
“啊……”恒空本以为文生都只会舞文弄墨,不想制造兵器还需要文生,更何况女学生。“莫不是,要学习如何打铁?”
“不不不……”每次与别人谈论到自己在学什么,云儿最常听到的就是这个问题。“我们……只是设计,画图纸给匠人看……譬如一柄刀,多长多重,长什么样子,用什么材料……还要会算,它能砍多硬的东西,能受多大的劈力,怎样不生锈,等等……”
“哦?打铁还要根据图纸来?我还以为老铁匠都是熟能生巧,一蹴而就的。”
“要先设计呀……就像……天工府,他们给眉山派设计了很多独门暗器呢。”
“天工府?哦,那我明白了。”恒空这才理解所谓的“设计”,“我的剑就是从天工府订制的。”
“盟主的剑……是‘隐光’吗?”云儿望向恒空,期待能瞻仰一下隐光。
“是。丁秀才怎么知道?剪月说的?”
“我有幸见过卯少侠的霜痕……听说隐光和它是一对儿,就……也想见见……”云儿腼腆地低下头。她提起卯落泉,想着好与盟主套套近乎。
“丁秀才,怎么认识我师兄的?”恒空将酒杯举到唇边,语气波澜不惊,仿佛毫不意外。
云儿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平淡,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我……只是前段时间看打擂的时候,偶然认识卯少侠的……”
“哦,的确。在正明楼的时候,有不少人想借机认识他。图他名气想高攀的,都排着队呢。”恒空轻笑。
话中的讽刺意味,云儿听着甚是扎耳。她自觉面颊滚烫,嗫嚅着辩解道:“不是……盟主误会了……我没有想高攀的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我不是在说丁秀才。”恒空正色道,“不过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明年的武帮会,对云门来说至关重要。丁秀才作为同样要参加武帮会的丁记武馆的弟子——又是姑娘,与云门走太近并不是好事。你和我师兄,固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怕有不希望云门出头的人,会因此大做文章呢。”
恒空这番话虽然不中听,但确有道理。卯落泉是江湖上万众瞩目的人物,但凡他声誉有一点受损,她也是担待不起的。她揉捏着裙子,委屈、焦虑,不知所措。
“就实力来说,云门第一的位置是毋庸置疑的。”恒空仰头喝干最后一杯酒,“作为盟主,我不会偏袒任何门派;也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使用任何手段,来阻挠该夺魁的门派夺魁。我的话可能重了些……有冒犯之处,丁秀才别往心里去。我相信丁秀才也是站在我师兄这边的,对吧?”
“那肯定……”云儿呆呆地应着。
“这就是了。等武帮会过后,随你们怎么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只是这段时间里,你们还是……保持距离得好。就当为了我,为了我师兄,为了……武帮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