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短短十年,她已认不出斯人。
曾几何时,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就如二哥诸葛端一般,容止闲雅、秉文经武。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只保留了他最好的部分存于印象中,但加上最大化的偏差,也不至于是眼前这番模样——
“认不出本王了,是么?”安西王苦笑。
她满怀悲悯地望着他厚重的眼袋、泛黄的髭须、如枯槁的身形,竟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痛楚。“端哥哥……”
“我都不敢在外人面前脱帽了……”安西王缓缓摘下乌纱,稀疏的枯发难掩顶心。虽然他须发皆黑,但乍一看已半百有余。
“端哥哥,你怎么……”颐宁心疼地去拉安西王的手,邀他坐下。
“我这个安西王当得……不如说是流放云方……”安西王深深叹气,“其实自我来到这儿,毗八就骚扰不断。直到当下,也是必然结果。”
“端哥哥怎么不向朝廷请求增援呢?”
“皇上说云方兵力充沛,军饷丰足;而中原各地正在剿匪,没从云方往外调兵就不错了。”
“兵力充沛?军饷丰足?”颐宁从进入云方境内起,就没吃过一顿合口的饭菜。对此说法,她不由得生疑。“事实果真如此?”
“所谓兵力充沛,是因为云方向户部报备的男丁众多;所谓军饷丰足,是因为云方每年向朝廷缴税也多。但殊不知云方东西可跨两三千里,其实地广人稀。人口总数是多,而每个州县并没有那么多兵丁。缴税,税款大多来自菌料厂。云方除了菌料,实在没有更多产出。将士们总不能靠菌料去打仗吧!我原以为,到了撑不住的时候,皇上会派军队来……没想到……没想到……”安西王哽咽,“没想到来的……是你啊……”
“要是能用颐宁,换取一国安宁,那我这辈子也值了……百年之后,也能在汗青中留下一笔……”不知何时她的眼泪已经流尽,再落不下一滴。
“我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每天一睁眼就在想,皇上什么时候给我降罪?若是降罪了,反倒解脱了……但是怎么也等不来圣旨。你离宫的时候,皇上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
颐宁摇摇头。“皇上头天下旨要我和亲,第二日我就上路了。我甚至连他的面、连母后的面都没见到。”
沉默许久。
安西王捏紧拳头,忽地撩起衣摆,跪在公主面前。“颐宁公主!本王的身家性命,只在公主身上了!”
“王爷!王爷快起!你我兄妹,何故如此?”颐宁搀扶,安西王断不肯动。“安西王,请先起来,有话好说!”
好说歹说,安西王坐回座位。“本王只想求公主一件事……”
“请说。”
“本王想,顾总管既是公主的舅表兄弟,公主与他说话,也方便些。能否替本王旁敲侧击地问问,皇上究竟要如何处置本王?本王也好早做安排……”
“好……我帮王爷问。明日,定会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