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有一座荒废的茅草屋,虽然破败却门窗齐全,勉强能住。卯落泉吃着包袱里剩下的干粮、喝着山泉水,捱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干粮已吃尽,衣服也开始散发霉味儿。“谷主要是突然来见我,我这副样子,岂不是失了礼数?不如趁着今日艳阳高照,及时清洗干净得好。”
如此想着,他便寻到一处溪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浣洗。许久没有自己洗衣服,他不知轻重地一搓,竟把袖子扯下来半截。“哈哈……”他自嘲地笑笑,“这回要衣不蔽体了,还不如脏着好呢……”正发愁该如何缝补衣服,忽然一阵幽香飘来。这气味中夹杂着松木和某种花的芬芳,时浓时淡,沁人心脾。“这是什么花……好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莲花。”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卯落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一直在专心洗衣,完全没察觉到飘然而至的来者。回首望去,原是一在山石上盘腿打坐的年轻男子:此人体魄颇为强健,赤着上身和双足,胸口和朝上的脚心都刺有淡红色莲花纹。他下身着宽大的碧青纱绢百褶长裤,裤脚由金镯束着,手腕和手臂上同样戴着金镯;头上梳着高髻,鬓边贴着白羽,肩上担着褡裢。再看长相,其竟有天人之姿,精雕细琢无可挑剔。山风拂过,他的纱裤被吹出层层涟漪,衬得身上那三朵莲花纹如真正的出水芙蓉一般。而卯落泉先前闻到的那股奇香,正是从此人身上而来。
“菩萨?”一眼望佛,卯落泉脑中只冒出这一个念头。
“噷。”男子轻蔑一笑,冷冷地打量起他。
这眼神带刀,似能剜出心尖血。看来菩萨只是表象,这副面孔下不知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卯落泉被盯得发毛,两下拧干衣服披在身上。“抱歉,在下……失礼了。”
“衣衫不整倒是无妨。只是你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是有多久没吃东西了?”男子问。
可巧话音刚落,卯落泉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呃……”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这样一说,的确有些饿了……”
男子从褡裢中取出一块饼扔给他:“拿去吃。”
“兄台,这是……”卯落泉记起李若甫的“待客之道”,接过饼迟迟不敢下口。
“让你吃你就吃,吃饱了好说话!”
“多谢兄台!”卯落泉施过礼便啃起饼子。
“兄台?哼哼……”男子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卯落泉走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兄台是你能叫的?”
饼子噎得卯落泉说不出话,只能对着男子干瞪眼。
“你师父尊我一声兄台,还差不多。”
“我师父……”男子的声音与谷主有些相似,只不过更清朗些。看年龄他不过二十来岁,难道是谷主的后人?“那,我该如何称呼阁下呢?”
“他们都叫我爷爷。你虽比他们年长些,到底还是同辈人。就,也叫我爷爷吧!”
“爷……爷爷?”卯落泉艰难地把饼子全部咽下,不可思议地重新审视一番眼前人。“您是谷主?”
“不然呢?这后山,没有我的允许,谁敢进来?”见卯落泉满脸狐疑,谷主又道,“怎么,我今年五十有九,还做不了你爷爷?”
卯落泉惊讶得说不出话。对方的样貌实在比自己还年轻,这清透的冰肌玉骨绝不是能够装扮出来的。“阁下……前辈,敢问前辈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