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刻意强调‘没有效忠’,这到底是图谋不轨呢、还是图谋不轨呢?】
一直到晚上,印章还在不满地絮絮叨叨。
诸葛琮将长发放下来,独自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子。
【亓官征毕竟是个年轻武者,能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已经不错了。】
印章顿了顿,狐疑道:【你怎么对他这么宽容?】
【难不成……你真看上他了?!你不会告诉我,你要跟他把臂同游,从此我是你的孝义黑三哥你是我的亲亲李逵吧?】
诸葛琮放下书,无奈瞥了眼滚来滚去的印章。
【怎么可能。我现在不打算再接受任何人的效忠……毕竟,我没有什么出仕的打算,还是别耽误他人前程。】
【还有,少用这些抽象比喻。什么黑三郎李逵的。】
印章忽视了他后半句玩闹,只是低声嘟囔道:【你最好是。】
【比起这个,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最近东莱地方驻军频繁演练,再加上倭寇频繁犯边……】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说到最后,印章语气逐渐变得跃跃欲试。
诸葛琮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拎起印章摆在枕头边,自己也爬上了床铺。
【对付倭寇的话,若是青、徐二州地方军联合围剿,就完全应付得来。】
他当初选择在青州落脚,就是因为青州和徐州基本上没什么前世熟人……
就算打起来,也能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
*
他是在暮春时节,将近四月份到达的东莱。
安顿下来后,便每天很规律地上午、下午摆摊,中午晚上自己做些便餐糊弄两口,时不时去狗儿家蹭饭,再教狗儿认几个字。
而亓官征每隔十天便会准时刷新在摊位前,或是找他闲聊几句,或是给他讲讲军营里的趣事(主要在说自己如何按着其他武者打),或是在一旁搭把手,亦或是单纯坐在一边发呆。
之前在罗衮家里认识的那些武者,也不是没有来凑过热闹。
但每次亓官征都淡淡望着他们,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看。
后来,那些人就来得少了。
这样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秋。
那天,诸葛琮依旧支起摊位,然后敛目歇息。
因为他这边人流量大,一些休沐的郡兵也很喜欢往这边晃悠,所以在这半年里,他身边逐渐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贩。
一个卖油点心的张大爷平日里消息最灵通,趁着还没到饭点儿,便跟身边卖小玩具的、卖茶水的唠两句。
“小王啊,俺记得,你老家在海边上?”
卖茶水的中年人擦擦汗,一边儿搅着木桶,一边回复:“是啊。”
每次提到老家,他都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倒。
“那天杀的倭人!烧我家的房子,还抢了我家的船……”
接下来就是相同的诉苦话,他每天闲下来时都要念叨几遍的,大伙都能背下来了。
今天依旧是这样。
张大爷听完他诉苦,这才捋着胡子神神秘秘道:“老头子这里可有个好消息,你猜猜?”
卖茶老王没什么玩猜谜的兴致,只是叹着气将茶碗一个个摆出来。
他媳妇王氏则将木桶里的茶舀出来,一边分别倒在茶碗里,一边配合地说道:
“难不成郡府要减租子了?还是要减税?”
张大爷还没开口,旁边卖草编的年轻人便抢先道:
“这怎么可能?依照汝阴侯旧法,只在灾年时减租减息。这几年东莱风调雨顺,哪儿可能减租子。”
一旁安静得像个玉雕的诸葛琮听到自己的名字,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下了目光。
众人没发现这个小郎君的动作,自顾自开始七嘴八舌交流起来,有说自家种地收成的,有抱怨房租太高的,还有祈祷以后也风调雨顺的。
过了好一会儿,张大爷听着没人猜到自己想说啥,这才哈哈一笑,对着卖茶老王说:“以后啊,你再不用担心倭人啦!”
卖茶老王眉头一皱,那张刻满了生活风霜的脸抬了起来:“怎么说?”
周围人都静了下来,看向张大爷。
东莱临近渤海,除郡城外几乎每村每户都遭受过倭寇侵扰,烦不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