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平淡地指着自己的脑袋,用很平常的语调说:
“我过目不忘。”
亓官征大惊失色,而后肃然起敬,用无比敬仰的眼神注视着诸葛琮的脑袋,就好似在看着什么人间奇迹。
诸葛琮面上不显,但心里挺高兴,默默打算多给他夹带点儿私货。
——保证他读完自己默写的书,立刻原地变成政治老狗!
“咳、咳咳。”
一直在旁边当壁画的亓官拓已经快酸死了。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住口。”诸葛琮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连《孝经》和谷梁传都没读过的人,哪里来的脸面开口说话?”
亓官征狐假虎威地抱臂,轻蔑地看着亓官拓,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矜持轻轻点头附和:
“小生同意仲珺的话。”
小生你爷爷的腿!
我看你是不想要自己的腿了!
在黑暗中,苍狼的影子一闪而过,跃跃欲试着要给亓官征来个狠的……
“把图腾收回去,这里没有你的敌人。”
苍狼乖乖坐下,就好像一条狗。
亓官拓闭上嘴,偃旗息鼓,耷拉着脸拿起一旁的木棍拨弄柴火。
——好在其他的白马骑兵都离得远,看不见他这副阴沉沉的可怜模样。
亓官征不着痕迹地往诸葛琮身侧凑了凑:“那仲珺,明日我们是先去一趟张掖城,还是直接赶到祁连山?”
诸葛琮拿起水袋抿了一口。
从战略意义上来讲,他们最好先去张掖带上军粮,稍微休整几个时辰再踏上战场。
可是诸葛琮却对张掖城稍微有些抗拒。
——因为目前张掖城的熟人密度实在太高了。
司马谦、师渤、师湘、张朝……除了还在守西海的荀昭外,几乎所有人都转移到了张掖城。
诸葛琮一想到要跟这些麻烦的家伙共处一城,就会感到隐隐的窒息。
师渤和张朝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是武者,头脑比较简单,诸葛琮应付起来也不算困难。
可那司马谦和师湘……
诸葛琮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们之间的关系着实有些复杂。又是师兄弟又是曾经的效忠者和被效忠者,中间还隔了各种各样复杂的俘虏经历、强制打工经历……
若仅仅如此,那也就罢了,对于见过大风大浪的汝阴侯来说也不算什么。
可司马谦和师湘的性格也是全大汉数一数二的难搞。
师湘就不必再说了,全天下数一数二的阴暗记仇小心眼男子。
诸葛琮不想被他记在小本本上,于是并不想再见到他或者被他见到。
至于司马谦……
诸葛琮眼前浮现出少年读书时被递到眼前的杏花、被打破的茶具以及那张苍白的脸。
……自从那件事后,他们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除却日常的文气连接外几乎没有任何工作以外的交流。就算有,也几乎都是平淡简单的客套。
诸葛琮觉得,就好似自己不愿再出现在司马谦面前一样,司马谦也定是不愿再看到自己、再回忆起过去那段不得不共事的岁月。
更何况,前脚那拉提才提到过,让他“小心身边的人”。
除却那群没什么脑子的武者,最值得注意、最有脑子这样搞事儿的便是他的这几个师兄和边宴……
诸葛琮安静地思考着。
在思考时,人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被活动的东西吸引。
此时亓官拓还在闷闷地用木棍捅着燃烧的木块,诸葛琮的目光便很自然地移了过去,瞳孔微微失焦地看着他的手臂。
恍惚间,他似乎瞥见亓官拓袖口有两道青竹纹路,思维顿时一滞。
诸葛琮眨了眨眼睛,瞳孔恢复聚焦。
亓官拓注意到他的视线,悄悄侧了侧身体,将手臂舒展开,身体线条优美而有力,处处充满能生撕脑壳的利落美感。
诸葛琮没有在意他的孔雀开屏。
事实上,他在恢复聚焦、再度去看时才发现,自己是将亓官拓衣服上的蛇纹看作了竹子,便直接收回了目光。
亓官拓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