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天刚近午,卓青麟与老爷子正在后厨收拾菜蔬,准备午餐时,根婶带来了一名15岁花季少女。
卓青麟莫名地看着这名隐隐约约有点脸熟的少女,但又很难回忆起对方,感觉很熟悉,但又很陌生,死活认不出是谁。
“阿麟,认不出我是谁么?”少女圆圆脸蛋,脸上还有两深深的酒窝,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一双麻花大辫垂双肩,白皙的脸孔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呵呵呵,我是你红袖大姑,认出来了么。”对方望着一脸茫然卓青麟直发出呵呵的笑声。
“大姑,你真是大姑。”看着这青春貌美的姑娘,卓青麟很难与自己那满面尘埃,一脸悲苦样貌的大姑联系起来。
“我是在大柳村那边出世的,听说你们在这边,我就申请过来了,呵呵……”看得出大姑很是开心。
真是“问颜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红袖大姑一生悲苦,几历婚嫁都没得圆满,生有四个子女,到老却无一人在身边,卓青麟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是年仅68岁的大姑步履蹒跚,一手拄拐一手在掏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子,看得当时卓青麟眼泪都出来了,忙上前搀扶。
大姑一生虽悲苦,但却每每拒绝亲人的帮扶,最高兴、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做了一桌子的菜,看着一家老小围着餐桌大口吃菜、大碗喝酒的团圆场景。
大姑一生的悲苦,很大原因是时代造成,怪不得她,是为了卓家一众兄弟,她一生都为自家兄弟在奉献、在自豪,倚他们为依靠,而卓氏众兄弟亦没辜负自家长姐的期望,只是心痛姐姐的一生悲苦遭遇。
大姑红袖初中时赶上文革,自家父亲卓武邦被打成臭老九,母亲罗英被交河公社停职返乡,从公社妇女主任职务上退职回家,猛然间一家数口没了收入来源,几个弟妹在饿死的边缘徘徊,父母没得办法,只能将当时的老六、四岁的宿北送人,过继给一同村无子人家。
当时六弟紧紧抱住二姐红袖的大腿,嚎啕大哭,哭喊着自已以后不吃饭,只喝粥,求着家人别把自已送人。
红袖大姑当时自己都快哭晕过去,平日里父母工作忙,大哥鼎中在外读书,几个小弟其实都是红袖大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感情极其深厚。
因为每天都是她在做饭管家,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养不活9口人啊,她心理也明白,父母当时毫无办法,不送人,都得饿死,并已在计划将年仅1岁的七弟向南也送人,只因年龄太小,对方怕难养活,没要而已。
此情此景,痛入心脾,红袖大姑就自做主张,用两担大米,将自已嫁给了一个离了婚、唱样板戏的戏主,15岁的大姑将自己卖了两担大米。
当时,爷爷奶奶知情后,心痛的差点没闭过气去;唉声叹气、痛哭失声,也是无可奈何,奶奶哭的一宿没睡,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不得不嫁。
大姑平日里跟着出去唱样板戏,5年间为对方生下两个孩子,可对方没给大姑半分尊重,半点尊严,每每开口,就说大姑是他两担大米买来的,想打就打,打骂就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爷爷奶奶多次上门调和无果后,离了婚,被对方净身出户。
改革开放之初,那会一个在农村离了婚的女人,是没有家的,夫家呆不得,娘家没有地,无路可去,大姑就只能上山捡点蘑菇、采点山药过活。
后来,跟着村里人出去修水库,就因为人家工地上管饭,一个女人干着男人的活,人送绰号“拼命二娘子”,工地管事看她可怜,就把她分到厨房做帮工,帮着做饭,二三百号爷们的伙食啊,从早做到晚,就没得停歇过。
在工地上,认识了被打成右派的主厨,主厨是省城人,刚结婚没多久,家里就被打成右派,他被下放到大隅县的一个乡村接受再教育,而其妻子在岳家的帮助下,去了北疆农垦兵团,两人分隔数千里,十来年早就断了联系。
主厨为人低调,也有文化,会关心人,一来二去两人都挺中意的,双方就简单摆了酒,在众人见证下结了婚,两人在一起六年,育有两个孩子,大姑原本以为自已会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可在83年的一天,主厨的前妻找上了门。
原来当时两人并没有离婚就分开了,双方都没想到有相见之日,前妻家里平反了,老岳父在省里官复原职,就把女儿从北疆调了回来,并安置了工作。
分开十多年,前妻从北疆带回了一个七岁的女儿,原来在北疆亦找了人搭伙过日子,并生下了一女,可双方也没有结婚证,就算有,老岳父也没能力把新姑爷从北疆调到江南,且女儿在北疆生产时受了寒,无法再孕。
周周转转,不知从哪就找出了与主厨的老结婚证,这可是手续齐全的真夫妻,对方以调主厨回省城,协助主厨一家平反,并接受与大姑两孩子,帮助两孩子解决省城户口等为条件,让主厨与大姑分开,不能叫离婚,只是事实婚姻,没有结婚证,最后大姑为了孩子,在主厨期待的眼神中同意了。
离婚后,大姑在大隅的一个饭店后厨又呆了两年,凭着跟主厨多年学到的一点厨艺,离开了大隅,跟着老乡去了大湾区,在一家饭馆后厨一干了十多年。
一直到21世纪,她53岁那年,因高血压、关节炎等症状,无法再胜任后厨的高强度工作,就回了大隅老家,后来在几个弟弟的帮助下,在自家二弟振中生活的小区,买了套二手房,与爷爷卓武邦一起生活,但节俭惯了,闲不住,出门散步时,时不时翻个垃圾桶,捡个矿泉水瓶子。
正当,卓青麟为家里新增两口人感到高兴之时,惊讶的发现堂哥卓青龙不知何时从交河镇回到了剑门村,站到了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