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闻言,心下对自家小姐的果决更添敬畏,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可万一那三管事后面反咬一口,说是您指使……”
林嫣然眸光骤冷:“他若敢乱说,他一家老小都得死无葬身之地。你把话给他传到位。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懂得如何审时度势的人。说白了,他不过是条贱命,我能保,也能随时收。”
婢女连忙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他。”
送走心腹后,林嫣然长出一口气,抿着唇自言自语:“林轻歌,你不是自诩医毒有成吗?若真有本事,就别让我抓住任何漏洞。哼,正面交锋,你恐怕还嫩得很。”
她将手中写满账目的纸张丢进铜盆里,用火折子点燃。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为灰烬,消散在夜风中。林嫣然看着那灰烬,缓缓勾起唇角:只要所有可能牵连她的东西都烧得干干净净,就算林轻歌再机灵,也无从找到把柄。
次日清晨,林轻歌正打算出门去看看林嫣然所谓的“排查工作”时,忽然收到一封来自九王府的密信。送信人是一名乔装成小贩的暗卫,悄悄将信递给她后,转瞬离去。
林轻歌回到房中,拆开一看,里头只有短短两句话:
“宫中近日频有异动。太子开始整顿御林军,疑为先手。
王爷之伤虽未愈,却无法再坐视。小心。——暗卫首领”
她看罢,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想起昨夜在九王爷那里针灸解毒的情景。萧靖寒虽表面上稳定下来,可她能感觉到那毒暗劲尚未完全排尽,需要几次调理。若此时太子忽然动作频繁,萧靖寒就不得不提前应对,对他自身的安危更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牵挂。昨夜为他施针时,看似只是她医者本分,可她自己也清楚,对萧靖寒那份关注早已不止是“交易”或“合作”。虽然他们的婚事在外界看来荒唐,但这些日子以来,二人同舟共济、并肩化险的点点滴滴已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我得尽快想办法,帮王爷减轻毒性余患。”林轻歌捏紧那张纸条,心念翻涌,“可林府这边也不能出纰漏。若父亲的病情再恶化,被太子看出破绽,恐怕连林府也会成为棋子。”
她把信纸就着灯火烧掉,灭了火苗后,默默做出决定:先把林嫣然那边的陷阱拆除,再去九王府与萧靖寒会合,商议对策。太子既然已经开始大动作,皇帝那边也必定虎视眈眈,一旦察觉九王爷势力抬头,极可能雷霆打压。
林轻歌收拾好思绪,来到林府后院的药铺查看。这是林家贮存大部分药材的地方,也是每次煎药膳时会领料的地方。她想亲自看看这些药材是否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药铺里,几个小厮正清点昨日的药材数量。看到林轻歌到来,纷纷上前行礼。“二小姐,您有何吩咐?”
林轻歌礼貌地点点头:“我想核对一下最近给父亲用的几味药材库存量,你们把记录拿给我。”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连忙从柜子里翻出一叠纸册。林轻歌翻看一阵,随口提了几味常用来调理脏腑的药材,如党参、黄芪、当归等,又让他们拿来实物对照查看。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口中也没有多余的话,但目光却锐利地在各种容器间搜索着任何异常。
“您……要不要看看其他药材?”一个小厮谨慎地问道。
林轻歌微微抬眸:“当然要。多拿几样最近一月里调配的药材出来。”
对方忙不迭把几只箱笼打开,露出里面干燥或浸泡好的药材。林轻歌一一嗅闻,指尖拈起少量粉末放在手心轻碾,神色逐渐变得专注——这是她观察毒性残留的特殊方法,通过辨味、触感与颜色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小厮大气不敢出。直到林轻歌查到角落里的一只小盒时,忽然眉头一凝。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味叫“青藤果”的药材,形状如豆,却能入胃祛湿。但此处的青藤果似乎颜色发暗,并且散发出一丝怪异酸味,不同寻常。
她当即捏出一颗放在鼻尖细闻,又轻抿了一下果皮表层,立刻感觉口腔中出现一股微麻的感觉。虽然极淡,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显出端倪——这青藤果里,被混合了一种能持续损耗体力的寒毒。
“这是专门针对体弱之人所配的药物……”林轻歌内心大震。若持续服用,确实不会要人性命,但能反复侵蚀气血。
“二小姐,您……”见她脸色不对劲,一个小厮紧张地想问,又不敢多言。
林轻歌冷静收敛神情,缓缓将那青藤果放回盒中:“这批青藤果是谁经手的?记录在哪儿?”
小厮忙去查账本,结果越翻越慌:“这……好像是三管事负责调拨。不过,三管事这两日突然说病了,没再露面,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林轻歌眼神一凝:“三管事?”
脑海里,立刻回忆起这位三管事是厨房与药房之间的“联络人”,平日负责登记、配送药材。若有人要在父亲药膳里做手脚,此人最可能是个关键链条。可偏偏此人这两日“告病不出”,时机未免太巧。
“二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另一个小厮也看出几分端倪。
林轻歌没有多解释,只将青藤果那盒子带走,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我先拿去仔细验看。你们把这段时间三管事所有的登记清单都找来,派人再去他的住处看一看。”
她猜到,林嫣然极可能已与三管事有过勾结,但对方具体如何交易仍不明朗。如果三管事只是个被胁迫的小卒,他或许还有转圜余地;若他彻底投靠林嫣然,八成会对外宣称自己“做错事”,替林嫣然背锅。这当中,还有许多可能的变化。
“我得快点行动,在林嫣然抛出这个替罪羊前找到更多证据!”林轻歌心中暗道。
这天傍晚,林嫣然坐在闺房里,对面站着一身仆役打扮的男子,正恭敬地禀报:“三管事已经表态愿意顶下‘毒害家主’的罪名,但要求小姐放他妻儿离开京城。”
林嫣然抚着茶杯,神色冷漠:“这要求不算过分,但也得看他够不够乖。”
那男子又道:“他还问,何时让他‘自首’比较好?”
林嫣然目光一闪:“暂时不急。我得再等等,看林轻歌那边有什么举动。若她已经查到些许线索,我们就可以顺势把三管事推出去,好让她自以为‘真凶已落网’。”
“是,那我先去稳住三管事。”
林嫣然嘴角微勾:“对了,你再传个话给他:若想活命,他就必须咬死是被外人买通,切不可牵扯我,明白吗?”
对方应声退下后,林嫣然悠然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满意地勾了勾唇。她有把握,一旦将这个三管事推出,父亲就会震怒,林轻歌也会被表面证据糊住。届时,她还能高举“孝女”之名,一边安抚父亲,一边重掌林府大局。
“林轻歌,跟我斗,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她心中暗笑,“父亲和那群下人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一旦三管事一口咬定是别人指使,那些还未浮出水面的线索都不作数。”
夜色沉沉,林轻歌端坐在书案前,烛火映得她面容带着几分冷峻。桌上放着那盒被动过手脚的青藤果,以及一本三管事的物料清单,她一页页翻着,认真记录每一个可疑之处。
“青藤果,大约十日前领入林府,三管事备注‘用于制暖身汤’?”她看着那条让人匪夷所思的说明,眉心皱得更紧。“青藤果偏凉性,怎么会拿来制作暖身汤?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
越看越能确定有人在篡改记录,或者是在骗过监督。林轻歌心里已有大致判断:三管事是罪魁的可能很大,但关键是——三管事是在替人办事。
“林嫣然最有嫌疑。问题在于,我如何拿到她亲自动手的证据?”林轻歌陷入沉思。她不能贸然去找三管事对质,一旦惊动林嫣然,对方可能会狗急跳墙,把所有漏洞都掩盖干净。
想了好一会儿,她嘴角微扬,忽地想到一个法子:何不“将计就计”?若三管事真准备充当替死鬼,那么她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在他“自投罗网”之前挖出更多端倪,甚至引蛇出洞。
想到这里,林轻歌轻轻吹灭烛火。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林嫣然以为自己对这些线索毫不知情,让她放松警惕,等到三管事出面认罪那一刻,她若能当场揭穿林嫣然的幕后操纵,就能一击制胜。只是……为了让这局完美收网,得冒一些风险。
“明日,我且去见父亲,表面上装作毫无头绪的样子,让林嫣然觉得胜券在握……”她思忖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心中既冷静又隐隐燃着一股斗志。
夜深人静,她推开窗子仰望夜空,脑中又浮现九王爷苍白虚弱的容颜,还有那声尚带着咳嗽的叮嘱——“你没事吧?”短短一句话,却显露他对她的关心。她想起白日里收到的密信,更是担忧:皇宫那边的阴影越发临近,萧靖寒危机四伏,自己若不趁早稳住林府这边,一旦时机错过,怕连相救的机会都没有。
“快了,一切都快见分晓。”林轻歌喃喃,夜风拂过她发梢,似在无声回应她的决心。
林府的暗潮已渐次浮出水面,林嫣然步步为营,三管事即将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利刃,也是一块弃子。林轻歌则暗自筹谋,准备将计就计,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更大的危机正盘旋在林府之外:太子在宫中动作频频,九王爷身中毒性尚未彻底排除……朝堂和皇室的风雨,随时可能倾盆而下。
就在此等暗流涌动之中,一场看似寻常的“认罪”即将登场。是任由假象继续蔓延,还是以雷霆之势戳穿阴谋?林轻歌与林嫣然之间,究竟谁会先拔得头筹?所有人的目光,都将聚焦在这风暴的漩涡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