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厅里众人已经被“外人买通”这一说法搞得议论纷纷,林轻歌决定暂且不当场撕破。这场闹剧里,她还需要更多“实锤”来当众揭穿林嫣然。她当下拂袖道:“既如此,这三管事罪行重大,又涉及对家主下毒,不可轻饶。还是让父亲亲自决定如何处置。”
林嫣然看她一眼,心想林轻歌应该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否则刚刚就直接拆台了。于是她故作正色:“说得对,三管事,你随我们去见父亲,让他亲自审问。”
三管事低着头连连磕头:“求大小姐、二小姐饶命,我都是一时糊涂……”
林嫣然懒得理他,示意家丁将人押往大堂。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穿过花厅,直奔林家主的卧房。
谁知还未走到门口,忽然见那守在林家主房外的大夫们慌慌张张奔了出来,面色煞白:“家主……家主忽然昏厥过去,烧得更厉害了!”
林嫣然与林轻歌闻言,心下一惊,双双加快脚步冲进房中。只见林家主面色青白,嘴唇发紫,整个人仿佛陷入半昏迷状态,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呼吸急促。
“父亲!”林嫣然急切地唤道,快步上前,“父亲您怎么了?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
林轻歌顾不得多言,立刻把住林家主的手腕诊脉,片刻后脸色骤然一沉:“不好,脉象比之前更紊乱,像是重度的寒毒又在侵蚀……”
“怎么会这样?难道又有人下毒?”林嫣然故作惊骇,她心里却闪过一丝慌乱:自己明明暂时没有再对父亲下重毒,难道有人加大剂量了?
一旁的大夫惶恐不安:“这病来得太突然,我们手里也没有有效方子……”
林轻歌知道拖下去可能危及性命,忙沉声道:“先给我腾地方,我要针灸为父亲保住气血。”
众人连忙退让,林轻歌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盒,一根根扎入林家主的天枢、气海等穴位。她动作沉稳迅速,却也能感觉到对方体内的寒毒此刻爆发尤为猛烈,心里难免焦虑。若再耽误一点时间,真有可能抢救不回。
针灸持续约莫一炷香功夫,林家主的呼吸才稍稍平缓,脸上泛起一点血色,可仍未完全清醒。林轻歌额头沁满汗珠,终于起身收针。
“父亲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继续调养。”她嘱咐身旁的大夫,“你们先用温水为他擦拭身子,再熬我刚才写下的汤药。”
“大夫们赶紧把方子找来,照着配。”林嫣然此时也显得焦急万分。她脸上浮现的不仅是担心,更有一丝慌张——她不知道这突发的重症究竟是怎么回事。若真是自己某个下属擅作主张,加大了毒性,岂不是坏了她的全盘计划?
林家主暂时无法理事,林嫣然与林轻歌便只好让人先把三管事押到外间大厅。厅里气氛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揪着。
见家主病危,三管事更是吓得跪在地上咚咚直磕头:“我……我错了!大小姐、二小姐,求求你们,让我戴罪立功也好啊!我把事情都说出来,求你们饶过我……”
林嫣然压住内心的不安,冷声问道:“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三管事仿佛憋了一口气,“噗通”一下磕到底:“那蒙面人并不是普通外人,看他的衣着打扮,像是宫里来的……”
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哗然。宫里的人?难不成是皇宫势力要对林家下手?
林嫣然顺势一拍桌:“什么?你为何现在才说?”
三管事全身颤抖:“我怕牵连太大,不敢提……可现在家主病得严重,我内疚啊……”
林轻歌一听,暗暗思忖:这显然是林嫣然又加了一层“戏码”,想把矛头指向宫中——或是太子、或是皇后背后的人,反正与林府无关。如此一来,林嫣然就彻底洗白了。
然而,这等牵强的借口,能让所有人信服吗?
“宫里之人怎会买通你?有没有令牌、腰牌、服饰之类可佐证?你可曾问过他的姓名?”林轻歌凌厉地追问。
三管事继续苦撑:“那人身着黑衣,戴着斗笠面巾,我……我哪敢问名号?只知道他招式利落,身手不凡,看起来不像普通百姓。衣角绣着一只金色的飞龙图案,这……这不是皇室的象征吗?”
他把话说得“逼真”,但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皇室的“飞龙图案”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穿着到处走,而且堂堂皇家势力,何必绕这么大圈来对一个林家主下手,还用几十两银子行贿?
可此刻周围的管事、家丁们却听得一惊一乍,讨论纷纷:“哎呀,真是皇室的人吗?难道是太子对我们林家不利?”“也可能是别的皇子,为了打压我们林家?”种种猜测瞬间把厅里的气氛搅动得更加混乱。
林嫣然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她正想趁乱下定论,以“事涉宫闱”为由,把三管事赶紧押下,免得夜长梦多。孰料林轻歌忽然抬高声音,冷冷道:
“这些细节你先前为何不说?况且,一只金色飞龙的衣角,可是顶着死罪的皇家私制标志,你真觉得对方会这么明显地把身份标示穿在身上,还跑来收买你?”
她每问一处,三管事都噎住,额头冷汗直冒。林嫣然面色一紧,连忙故作喝斥:“轻歌,你又想指责三管事编谎言?他既然肯坦白,我们应该先把重点放在救父亲与加强防范上面,这般咄咄逼问,是何道理?”
林轻歌并不松口,反而抛出更尖锐的问题:“既然你说‘宫里人’要害我们林家,那么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林府不过是个世家,即使父亲有些财权,但并无重大军职。皇帝或太子为何要冒如此大风险,对父亲下此慢性毒手?有何收获?”
此番话绕得三管事无法回答。他支吾几下,只能咬死“那蒙面人”就这样吩咐他做。可越发说不清,就越凸显其说辞的破绽。
周围仆从虽然惊讶,但也逐渐感觉到此事蹊跷,纷纷面面相觑,不知该信谁。
看局势有些反转,林嫣然不得不出来“救场”,她故作怒容地指着三管事:“你若再说不明白,我立即让人把你拖下去打个半死!枉你在林府吃饭拿钱,如今却害得家主病危,罪不可赦!”
那三管事本就胆小,一听要打板子,整个人颤抖得更厉害:“大小姐饶命,我说不清就是不清,可我真的有罪啊,求您给我个痛快!”
林轻歌暗自哂笑:林嫣然显然也急了。她只好用威胁逼迫三管事坚称“是宫里指使”,以保持自己清白。然而这样反而越描越显突兀。一旦父亲清醒过来,或进一步深究,很可能就能看穿其中漏洞。
正当现场僵持不下之际,一名丫鬟匆匆跑进来,满脸欣喜:“大小姐、二小姐,家主他……他似乎醒了,正在找你们!”
林嫣然与林轻歌对望一眼,立刻快步进入内室。只见林家主面色依旧难看,却已睁开眼睛,努力撑起身体。床边大夫们忙劝道:“老爷不可起身过快,小心再度晕厥。”
林家主稍作调息,目光凌厉地扫过在场众人:“外面吵吵嚷嚷,莫非那下毒之人找到了?”
林嫣然当即示意让家丁把三管事押进来,并将对方方才的“自首供词”简要复述了一遍,包括“蒙面人”“飞龙图案”与“宫里人的指使”云云。
林家主听完,脸色沉沉,也未立即表态。目光冷冷地盯着三管事:“你可知道,你这一番话若是诬陷圣上或皇室,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三管事“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我……我只是说了实情!求老爷信我……”
林家主沉默片刻,转而问林轻歌:“轻歌,你怎么看?”
林轻歌微微上前一步,字字清晰地回应:“父亲,三管事的说辞破绽不少。若真是宫里来人,绝无可能以这样不合常理的方式收买小小管事,还做得如此张扬。再者,三管事先前躲藏数日,如今突然出现自首,更像是有所预谋。”
她这话虽直接,却言之有物,且与在场不少人心中疑虑不谋而合。林家主轻轻颔首:“嗯……”
随后,他看向林嫣然:“嫣然,你觉得如何?”
林嫣然双手绞着帕子,面带“焦急与委屈”:“父亲,女儿也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但三管事既亲口承认,就算他的说辞有漏洞,至少说明我们府里真的出了内鬼。究竟幕后是谁,或许还需要慢慢查证……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处置这个三管事,以免他再行逃逸或被别有用心的人灭口。”
这番话实际上是在暗示:把三管事关押或施刑,然后赶紧“结案”。只要能在这里收尾,真相是与不是也就没人再深究。
林家主沉吟良久,忽然深深叹息:“你们说得都对……可是我想先让三管事再多交代一些细节,不要急于动刑。”
林嫣然心中猛地一沉:若真要“深问细节”,三管事那半吊子的谎言只怕经不起推敲,反而会把自己暴露得更彻底。然而当着众人面,她却不好违逆,只能柔声道:“父亲说得极是,那……便先将三管事关到柴房,派重兵看守,明日再行审问可好?”
林家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林轻歌见状,也适时收住话头。她很清楚,这正是最佳时机:三管事一夜囚禁,林嫣然若要保自己的万全,势必半夜会派人去“做点手脚”,或者逼迫三管事统一口径。只要到时候盯紧,就有机会抓住更大的把柄。
随着林家主的发话,众人暂时散去。三管事被两个家丁押送到偏僻的柴房里关押,门外还有侍卫把守。林府上下的议论一时间甚嚣尘上,有人相信“宫里人”的阴谋论,有人则更怀疑这是府内争斗的结果。
林嫣然表面依旧保持从容,但内心已是暗潮汹涌。她原本想快刀斩乱麻,把这一出戏草草结束,可没料到林家主突然要“明日再审”,给了林轻歌更多机会。如今,她要么半夜去“让三管事闭嘴”,要么再和对方对好证词,把谎言完善。无论哪一步,都有极大风险。
另一方面,林轻歌回到房中后,立刻召来丫鬟吩咐:“今夜开始,多派几个人盯着柴房周围,不可打草惊蛇,也别让对方察觉。若有任何人试图接近或带走三管事,立刻来报。”
丫鬟领命退下后,林轻歌在屋内轻阖双眸,脑中飞快演算。林嫣然绝不会坐以待毙,很可能派心腹到柴房逼三管事统一口径,或者干脆毒杀灭口。只要她留意到动静,便能拿到真凭实据。
“这一场博弈,关键就在今晚。”她长舒一口气,拿起桌边的药箱准备再去看父亲的情况。虽然父亲此刻状况不稳,但她必须在大局上分身。再者,还有九王府那边……太子整顿御林军的风声越来越大,萧靖寒是否已经开始反制?她还没有得到后续消息。
林轻歌走出房门的刹那,天色不知何时已阴沉下来,乌云翻涌,似酝酿着一场大雨。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隐隐与此刻的林府暗潮产生共鸣——这夜或将成为命运分水岭。若她能趁夜间查出林嫣然的罪证,便能挽救林家主于水火,也能早日抽身前往九王府,与萧靖寒联手应对更深层次的皇权纷争。若今晚一无所获,或被林嫣然抢先下手,结局便难以预测。
脚步声在长廊上回荡,宛若急促的鼓点,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到来。林轻歌攥紧手中医箱,眼神里燃起不屈的决心。前院柴房、后院药铺、以及林家主病榻——这些环环相扣的地点,正牵动着所有人的命运。
而这夜过后,林府上下又会迎来怎样的变局?谁能真的掌控局势,谁又会沦为被牺牲的棋子?风雨既至,便再无退路,唯有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