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里,林轻歌先被皇帝深夜宣召进宫,接受了一番凌厉警告,随后才得以离开。等马车一路驰回九王府大门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踏下车来,只觉夜风彻骨地冷,脑海中还回荡着皇帝那句:“若再碰顾家旧案,便叫林家、九王府顷刻翻覆。”
这一夜,两次紧急折返,加之先前在林府的种种磨人变故,让林轻歌身心都倍感疲惫。可她心里明白,这是通往真相的必由之路。她抬眼远望王府巍峨门楼,提了提精神,示意暗卫守好周遭。随后迈步而入。
王府门口还留着几盏明灯,隐约闪烁。侍卫见到林轻歌的马车驶回,忙迎上前问候:“王妃,您可算回来了,王爷正焦急等候。”
“王爷已经回府?”林轻歌一怔。按照她先前收到的消息,萧靖寒似还在外头处理军务,“他何时回来的?”
“方才不到一个时辰,王爷忽然带人赶回,听说您被皇上夜召进宫,担心得紧。”那侍卫答道。
林轻歌心头微暖,却也生出一股歉意:原本她是想让暗卫通知萧靖寒,以防夜里进宫有变,却没料他竟以如此快的速度赶回府。 她点点头,不及多言,急步向正院行去。
夜色已近拂晓,正厅里却灯火通明。萧靖寒果然端坐在主位,面前摆着几封军务折子,却似无心翻看。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眼,见林轻歌出现,脸上那股紧绷才稍稍松开。
“轻歌。”萧靖寒站起身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底含着急切与担忧,“你怎么样?皇帝召你进宫,说了什么?可曾为难你?”
林轻歌看着他,心里所有疲惫仿佛找到了依托。她轻轻摇头:“我没事,他只是……警告我别再查顾家之事,然后提到过几天在御花园设宴,要你务必出席。”
萧靖寒神色陡沉:“果然。”他轻叹口气,将林轻歌拉到椅边让她坐下,赶紧吩咐侍女送来茶水,“我刚得到线报,说皇帝最近暗地里与太子多有谈话。此番深夜召你,多半是想敲打九王府。你当真没受委屈?”
林轻歌想起皇帝威胁林府、九王府的狠辣言辞,心头还有些余悸,但她还是故作轻松:“他能奈我何?无凭无据,总不能当场把我关押。反倒是,我怕他对你动手脚。”
说着,她将与皇帝对话的细节粗略述了一遍,只略去了自己被逼问时的一丝慌乱,免得萧靖寒更担心。
萧靖寒听后,眉峰愈锁愈紧:“父皇果然忌惮顾家案。他不敢让我死得太快,却又不想让我们做大,就用这种‘夜召’手段来震慑你。”他轻轻抚住林轻歌的肩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歉意,“我本该与你同进退,却因军务耽搁,来迟一步,让你一人冒险。”
林轻歌拂去他眼中的自责:“别这样,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既然决定要为顾家翻案、护林府周全,就不会怕这些威胁。若不然,也对不起我们这么多日的努力。”
两人相视,无需多言,便能感受到彼此间坚定相护的意志。外头天色渐渐由幽蓝转为淡白,夜雾散去,却仿佛预示着新的风暴即将袭来。
萧靖寒提起皇帝“御花园设宴”之事,眼神中隐含凝重:“父皇这番设宴,表面看似款待群臣和宗室王爷,实则多半要借此机会试探我,也可能让太子找机会发难。”
林轻歌点头:“没错,皇帝已经明里警告我,若我们再碰顾家旧案,那宴席上可能会给你小鞋穿。你打算如何应对?”
萧靖寒沉思顷刻:“硬碰硬不行,必须先示弱,保存实力。同时还要做好两手准备——若皇帝与太子当场翻脸,我们也要有能自保的筹码。”
“筹码……”林轻歌忽而想起自己刚从林家带回的几张零散文献,“我在林府再度翻出一些断简,其中部分涉及军中往来;结合江家那份羊皮卷,我们或许能凑出更完整的证据。到时见机行事,若太子或皇帝逼迫过甚,就亮出冰山一角的东西,让他们投鼠忌器。”
“好,这正是我要的策略。”萧靖寒唇角浮现一抹冰冷的笑意,“他们不是怕顾家案翻出来吗?那我们就让他们更怕——但这得把握分寸,不能全摊。否则,他们狗急跳墙会更早下手。”
林轻歌与他对视,唇边也勾起一抹志在必得:“而且,还要想法查清‘蛊阁’或‘医谷’的讯息,我要给嫣然解毒,别再让她受蛊毒折磨。”她想起林嫣然那疯狂神态,心中难免黯然,“再拖下去,她只会越陷越深。”
萧靖寒点头:“这一点我已派暗线去搜集江湖门派消息。若能找到擅长化蛊之人,或许能先行缓解你姐姐的毒。待御花园宴后,我再设法亲自去外地探探——可那得看皇帝和太子的行动。”
俩人商议完,天色已然大亮。林轻歌的眼皮直打架,萧靖寒看她强撑疲惫,不禁轻柔地抓住她手:“不必再熬,你先回房休息。若你累倒了,我们的谋划反倒难以进行。”
林轻歌本还想说什么,却打了个呵欠:“好,确实困了。你也别太劳累。”
“我稍后也去歇息一会儿,还有些军中奏报要过目。”萧靖寒点头,目送林轻歌离开正厅。
屋外朝阳乍起,金色光线穿过回廊,给王府增添了些许朝气。然而,两人都无暇欣赏这片刻明丽: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在接下来的风波中打好每一张牌。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太子府,萧启然正坐在华丽的正堂里,品着新送来的贡茶。他眼含阴郁,旁边跪着一名宦官,正在禀报道:“回太子殿下,皇上昨夜召见林轻歌,那女子似无大碍地离宫。皇上并未当场将其扣留。”
萧启然冷笑一声:“父皇总是如此优柔寡断,若当真有心要除九王爷,怎么会放那女人走?哼,看来还要本宫亲自动手。”
他一把放下茶盏,声音夹着怒意:“近日九王爷动作频频,据说还弄到了顾家当年的某些证据。父皇虽有忌惮,却还不愿激化矛盾。若等他再攒够力量翻出老底,岂不是本宫也要跟着倒霉?”
旁侧随侍公公低声附和:“太子明鉴。那九王爷谋略颇深,如今假借病弱之名,实则已结党营私。王妃林轻歌更是出身不凡,医毒兼修,助他多次脱困。”
萧启然眸光阴翳:“本宫才是大云朝正统未来,容不得他们再逍遥。御花园宴就是个好机会,父皇叫他们来,必然是想看看两边如何较量。哼,我倒先给他们布下圈套,让九王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翻不了身。”
那随侍公公也露出狡黠的笑意:“殿下英明,若在御花园把九王爷拿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便再难翻腾。”
“何止拿下?还要让他身败名裂,彻底背上‘图谋不轨’之名!把他这病秧子形象撕破,让朝堂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对皇位虎视眈眈的阴险之徒。”萧启然冷冷地抚过桌上金杯,“至于林轻歌……既是她敢插手顾家案,就一并除掉!”
那公公连忙点头,又谨慎问道:“只是不知皇上是否也准备了后手?殿下要是太早动手,怕皇上会反感,甚至……阻挠?”
萧启然一拍桌案,嗤声道:“父皇那边,我自有法子周旋。只要能在宴席上先让九王爷露出‘谋逆’把柄,父皇也要顺势赐死他,以免引火烧身。哈哈……你放心,本宫这次一定要让他无路可走!”
话毕,殿内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杀机。萧启然眼神阴毒:既然皇帝迟迟不肯痛下杀手,那我就代替父皇,亲手收割这颗祸根。
转过早晨,林轻歌小睡一会儿,萧靖寒也处理完军务稍稍阖眼。直到午间时分,暗卫首领急匆匆跑进王府正院:“王爷、王妃,有紧急消息——太子府连日来在秘密调动私兵,似在御花园宴前做好布局。另有传言,说太子想在宴席上让九王爷当众丢脸,甚至定下死局。”
林轻歌与萧靖寒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冷笑。太子果然要下黑手。
萧靖寒收敛面上寒意,淡淡道:“他早就想致我于死地。现在父皇又摆出邀请,这御花园之宴便是个绝佳机会。也好,看谁能笑到最后。”
暗卫首领抱拳:“王爷,您打算如何应对?要不要将兵权集中在京郊营地,以备万一?”
萧靖寒摇头:“兵权若在此时过度集中,就给太子落话柄。他正想扣我‘拥兵自重’之罪。我们须以不变应万变,暗中做好兵力部署,但表面依旧一派祥和。”
林轻歌沉吟片刻,接道:“另外,还得加派人手关注‘顾家旧部’消息。或许太子也会在宴上造势,说你私会顾家遗余,以图谋逆。反正他能抹黑的,必会用到极致。”
萧靖寒手指轻叩桌面,目光如炬:“对。只要我们先行布防,太子再有阴谋,也会遭遇强力反击。而且……”他语气稍顿,似在审时度势,“父皇尚未真正倒向太子,若太子行事太过张扬,父皇也会出手压制。这就是我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