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淳于嘴唇干涩，咽了口唾沫道：

“陛下，您何时来的？老臣只是稍微歇了歇脚....老臣马上.....”

却听身边的明皇有些沙哑的声音：

“小龚....”

龚淳于身体有些僵硬，道：

“老臣在。”

明皇有些懒散的半躺在一旁，轻声道：

“你已经跟了我三千年了吧。”

龚淳于点点头道：

“回陛下，正是。”

明皇笑了一声，摇头道：

“我王明一生所为，皆坦坦荡荡，唯有两件事让我心有愧疚，其一是未能救下流儿，其二是让你跟了我三千年。”

龚淳于有些疑惑，明皇口中的流儿，是大明王朝的长公主，同花谷主一般借天劫之力埋葬了一道泯川裂缝。

而那时的明皇在闭关，未能将其救下，为此大明域整整下了百年的大雪。

但是这其二却是让龚淳于有些不解。

听明皇又道：

“自从七千年前我父亲陨落，我接下了这大明域，整整七千年，跟随我的老人们，都死了。”

“这泯川着实可恨，杀了我的老友，我却无力为他们报仇。按理说，以你的天赋，在两千年前，你就应该卸下大明将军的职位，从此在大明域逍遥快活一生。”

“但我却将你按在这个位置上三千年，你的一生，被我拿走了三千年，大乘修士四千年寿命，被我拿走四分之三，只给你留了寥寥一两百载快活日子，你心中可否有怨？”

龚淳于眼眶微红，道：

“老臣无怨无悔！”

龚淳于能听到明皇低低的叹息：

“可我心中有愧。”

龚淳于内心有着深深的悲伤，自己尚且有过数百年快活日子，可明皇一生为了大明王朝操劳，老友们死的干干净净，只剩自己一个能与明皇说说话，可当自己死后，明皇可就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万千言语，到口头，却只剩一声叹息。

明皇却笑道：

“此次泯川之劫，其实也就到此为止了，若我所料不差，以后的泯川之劫，也都是如今这个样子，你可以放心了，好好歇歇。”

龚淳于也小心翼翼的放下那三千年的君臣之别，笑道：

“老臣这次回去，可与陛下共饮几百年，可为陛下解解乏。”

却见明皇就这样坐着，目光看着深渊之门，久久未动。

龚淳于也识趣的不再言语，陪在明皇身边，不过他却看着身后的大明城，看着百家烟火。

.............

“小龚。”

龚淳于一愣，应了一声。

“你说，那些战死于泯川之劫的人们，会不会有恨？”

龚淳于想了想道：

“应该是没有的，他们死的时候，都在想着自己杀了多少念兽，斩了多少恐惧之源，守护了多少百姓。”

明皇笑了，低声的笑着，笑了很久。

“可是流儿死前，眼中分明有恨，她在怪我没有早点出关，就差一秒，我就可以救下她。”

龚淳于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他也不知道原因，于是只能沉默下来。

原地只留明皇那一声苦笑。

似乎在嘲讽自己，也似乎是在嘲讽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