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和豆蔻相视一笑。
春儿若有所思,“婢子思来想去,香云这胎没得蹊跷,虽然香云和秦姨娘两人水火不容,但秦姨娘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就在庖厨上下红花,何况燕儿就这么把红花放在身上,这不是在赤裸裸的昭告她才是主谋吗?”
“秦氏只是个替罪羊,”李禾曦淡然一笑,颇有几分彩云掩月之色,如春风细雨润花开,“燕儿身上的红花是本宫令崔嬷嬷趁乱之时偷藏于她身上的。”
春儿像是堪破了什么,出声道:“难道长公主…”
“不错,本宫早就知道有人想要对香云肚子里的孩子出手,”她停下手中汤盅,语调沉静又平和,“所以红花本宫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不过是顺水推舟,助她一臂之力罢了。”
春儿忖度着道:“长公主命婢子将她的尸首抬到老夫人院里,又给了婢子这幅画作将它送到驸马面前,婢子知道长公主是要陆家阖府知道,做陆家的人不如做长公主的人,成了驸马的人又如何,还不是落了个有冤无处诉凄凉惨死的下场,还要阖府人看着给他们心里敲钟,陆家人太过薄情,将来终会伤了阴骘。”
“不错,”对于春儿这番说辞,李禾曦不免有些意外,眼中看她也有了赞赏之意。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从外头杀来,还不够,需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得要从家里开始各不相容,才能一败涂地。
她道:“你为此事操劳了一夜,先下去歇息吧。”
春儿闻言忙起身道了是,便退了出去。
崔嬷嬷看着因春儿掀动的珠帘,婷婷袅袅舞动,如大小雨点落在玉盘上,让人辨不清反向:“如今香云已经死了,剩下露莹,长公主如何处之?”
李禾曦唇角的笑容还是浅浅地定着,眼中却逐渐冷淡了下去,“秦氏只不过是禁足贬为婢妾,她野心可大着呢,诚然,露莹亦是,让她们继续鹬蚌相争吧。”
崔嬷嬷笑了一声:“还是公主远虑,秦氏自以为撺掇露莹,借她的手杀人,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花银勺在李禾曦修长的指尖徐徐转动,“昨儿个在香云屋子里,露莹一直用帕子遮掩着手,明明手中有帕子却用袖子擦眼泪,倒显得多此一举。”
窗牖半开着,廊下有风而过,珠帘作响,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深深浅浅忽急忽缓,“从庖厨到送饭,有这么多双眼睛,露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下红花,唯一有机会的就是她和香云一起用饭的时候。”
“可这个时候,春儿服侍在香云身边,露莹怎能躲过两双眼睛在那蛊汤里下了红花呢,”豆蔻疑惑道。
李禾曦微微一笑,叫人读不出她此刻的含义,“这就是露莹聪明的地方了,那个红花谁都想不到就藏在她戒指里,可偏偏做贼心虚,一直遮掩,反倒叫本宫起了疑。”
“本来本宫还疑惑她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叫人下毒,原来是她亲自上阵,将红花磨成粉藏在戒指里,等一起用饭时,趁着她人不注意,将戒指打开将粉混在了汤里,没想到屋里来来往往,她一时无法处理这戒指,便索性一直戴在手上。”
崔嬷嬷感叹道:“好计谋。”
李禾曦的笑虽淡却晦暗如深,口气却十分温和,只有仔细听的人才感知绵里藏了针,“可惜没用到实处。”
“本宫说过只要不背主,自会厚待,但若背主,可没有香云这么好运,还能留得全尸。”
随后又吩咐崔嬷嬷:“本宫是个锱铢必较之人,香云虽死了,但本宫看不得她的身后事还能如此周全。”
崔嬷嬷点头:“长公主放心,老奴早就将尸身调换了出去,陆家那一卷席子裹出去的不过是假人罢了,香云背主,埋到乱葬岗都是好的了。”
李禾曦笑如靥花:“毕竟曾服侍过本宫,本宫便送她挫骨扬灰吧!就是下去了,本宫也要她和那孩子团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