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教授拉开门疾出,胸膛叭叽贴在一张脸上,哪怕一瞬,也感触到了湿烘烘的热气。
米盈退后一步,看清郑红兵被她吓破了胆,脸色秒变蜡黄,高瘦的身材要把着门才能站稳,要不就晃散架了。“对不起对不起!”她快速鞠一躬,专业地去搀扶体质弱鸡的大学者,先搂稳腰,再拿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关了门。
郑红兵只是在专心思考时,猝不及防受了点惊吓,缓缓就好。他收回搭在肩上的手,拿开她扶住腰间的手:“你来干嘛?”
“郑教授,我来接您。怕您听了患者的情况,您一着急有个磕碰,我罪过就大了。”
任何早餐也不如年轻漂亮女子的尊敬、体贴、恭维品着香,郑红兵决定不吃了,只听。
米盈体形娇小,能量大,浑身上下闪着电放着光,总让患者看到希望;她业务能力强,工作积极,会来事儿,已让领导的希望变成了现实。有时候她很得意,才二十八岁就当上了护士长;有时候也不满足,快二十九了才是护士长。不过她又能自我调解。
生活和工作中总有矛盾,都要游刃有余地调解。这得益于她会来事儿。
会来事儿是米盈在读职院时,养成的好习惯。她漂亮,却不骄傲,从不拒绝别人求助,别人有困难了,没求助,她也会热情地打蛇随棍上。现在她挽着郑红兵的手臂,亲昵又自然,没一点儿讨好卖乖,是关心、体贴。
德高望重的大学者被尊老爱幼的护士长挽着,路上也没人说闲话。
这趟遛下来,米盈用她软而不糯的语气,甜而不腻的声调,一通殷勤入微的关怀,下刀处处见肉,缝合针针贴肤,连郑红兵的手肘也被一团柔韧捂烫了,雾霾沉沉的天空明亮了许多。他预感,在医院的业余生活,有想象空间了。
这时,米盈才征询般地说:“大教授,我有个闺蜜年龄跟我一样大了,现在才想起要读博。能不能请您劳劳神,给点儿建议呀?您一个字儿,能让她受益一生。”
“哈哈哈哈……夸张!下班再说,把闺蜜找来,我听听她的想法。”
在如此赏心悦目的气氛中,郑专家哪会想到褚照天给他出了个重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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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照天捂住病号服,不让郑红兵抚摸。
“我要去新街口子,回来接受您的辐射。”
“放射……”郑红兵纠正道。
“先不管什么射。您是专家,是不是该了解了病因,再把我往辐射地带送?”
“病因?怎么回事?”
“我也刚想起来。离婚那天我躲过了车祸,肚子又饿了。路过新街口子一辆售货车,挂着二姐兔丁的招牌,给我馋的,我下车买了半斤。”
“吃闹肚子了?”
“不,我一转身,被售货车的棱角撞了。就这儿,我正要查查伤着没有,却看见一个人,我情绪冲上来,气结了,结成一块心病。所以,都主任摸着是硬块,马医生摸着是气包。硬块代表被撞,气包代表心病,月亮代表我的心。”
郑红兵不配合他出丑卖乖的耍贫,严肃说道:“那人是谁,我帮你找他。”
“不在乎是谁。只是那时间那地点,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产生的情绪。这情绪多日郁结成了气包或硬块,要它消失就得回那地方,想象当时的情景氛围。很简单的事嘛。”
“这不科学!你出去也不简单,要走蛮多程序。”
“郑教授,我对我日常的习惯性小毛病,多少有了解。您不信,那请您科学解释一下,气包硬块是怎么回事?”
“这要作多项检测。”
“没机器,您就不会看病了?”
郑红兵一愣。这问题的标准答案是:在重大疾病方面,基本上是。医学实践越来越倚重机器,是不争的事实。可他放不下面子承认:“胡扯!医疗器械有条件用,没条件靠医术。”
褚照生笑道:“请凭您的医术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苏醒,又是怎么苏醒的?”
郑红兵恼羞成怒:“你爱检测就检测,这病我不治了。”
“郑教授,我除了腿外伤没别的病。您来是给我治病的吗?”褚照天见他语塞,等了一会儿,又道:“我配合您做研究,也希望您配合我消除心病,搞好医患关系不复杂,相互配合嘛。哎哟,有新情况!”他抚摸着腹部右侧,手摸索着,缓缓移动了一周。
郑红兵、米盈、温雅玲及其他医护人员,都看着他那慎重细致的举动。
褚照天又惊喜地叫道:“郑教授,您刚才欲言又止的神态,跟我看见的那个小小姐一模一样。我被您一刺激,包块消了。您摸摸。”
褚照天敞开衣服露出肝区。
郑红兵有了台阶,气也略略顺了一些,在他肝区及周边按压、触叩,真没硬块了。他又起身观察,听褚照天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后,再一摸,不仅摸到凝滞不动的硬块,还摸到在肝区游荡的气囊。
太神奇了!在他的医疗生涯里,没遇见过这种怪症。
郑红兵内心翻涌惊涛骇浪,表面却风轻云淡。
这玩意儿要抢先机,拿到第一手资料占住课题。可是,怎样才能暂时瞒住专家组的其他专家呢?转眼,他想到借力打力的办法。申请带人出去,肯定难,但必须办。
“等我请示后,才能带你去。你也要配合我,答应吗?”
褚照天心领神会,点了点下巴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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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红兵很难对组长保密,但这关系嘛,能通过多种方式处好。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带头人,他们就未来的成果作了沟通,组长乐意陪同他去说服院方。
朱院长通知各位副院长、科主任开会,对专家组临时提出的康复方案进行研讨,最后决定由郑红兵教授亲自带上褚照天,去作一次室外研究。
保卫处长接到指示,搜索了新街口子的环境和安全设施,确有二姐兔丁的售卖车;周围监控摄像齐备。他指派了两名保卫干事,再和护理部协商,派出两名驻房护士,两名男护士。处长亲自叮嘱,要杜绝事故再发生。
褚照天的腿刚打金属板、棒、栓、钉之类的异物,谅他跑不了,一用力伤口准裂。
在郑红兵奔走时,褚照天已做完了全套残三车。
这残三车是他戏称,全名叫三缺车残金水分形搬运功,带着他师父的残缺特色,是以,气行周天不讲条件,不拘一格,只要心静,在哪儿都能凑合。经每天的搬运,底子比刚重生时厚实多了,但是仍不敢乱调七魄。
温雅玲值白班,照理该随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