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天终于对姜玉善生出一种血缘上的亲近感,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力量。其逻辑关系是褚妈生育了宿主,他寄生在宿主体内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被宿主的生理制约机能操控。
唉,单纯的心理抗拒,无法抵挡基因的压制,褚照天必须接受这一事实。
姜玉善还在津津乐道地讲述曹正风给他指明生活方向的那场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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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用计较群众对您的态度。他们是粗暴了,辩证地看,这粗暴中又是深厚纯朴善良的阶级感情啊。您这些年日子过得舒服,没想过还有千千万万过得不舒服的人吧。这说明,您没有反省过自己的私字,甚至把私字当成了理所当然。”
姜玉善虽然认可群众冲击在事实上给了她洗礼,可感情还有一点转不过来。
“我,我在你们眼里,真是满目疮痍吗?”她想,分了我家财产,还把我批得一无是处,是不是太狠了?
“不,您曾当过小闯将啊。您父母是臭老九,您却是劳动群众的一份子。唱歌肯定算是劳动,您歌唱着伟大的红尘。但您想过没有,您怎么又变成骑在群众头上的阔太太了呢?”
我老公挣了钱呀?他响应政府的号召富起来了。
“为什么只有少数人才挣了钱,那么多响应政府号召的劳动群众,无论怎么勤劳也挣不到呢?”
我老公有头脑啊!
“勤劳的人就没有头脑吗?他们又没做脑切除。”
姜玉善怔了怔。
“勤劳的人,是没有把脑筋用在剥削他人上面,他们总想着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受苦群众。夫人啊,要狠斗私字一闪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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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照天不明白,这段对话苍白无感情的套话胡话,怎么能触及到姜玉善的灵魂呢?
他惶惑地看向温雅玲,对方摇头表示不理解。
褚照天又问褚颖颖:“颖颖,你的灵魂也被触及了?”
“啊?”褚颖颖茫然地瞪着她妈,显然更不懂。她只感到受辱,危险,可怕,身上被蚊虫叮咬了,又痒又痛。“大哥,我不懂,我被你打傻了。”
褚照天痉挛般的心痛,懊悔,抱着褚颖颖道:“哥错了,以后不许有人触及你灵魂。”
姜玉善说道:“你们年轻,不懂。他的话唤起了我小时候单纯幸福的记忆。唉——”
大家以为她拉长一声叹息,会拉开回忆的序幕,便等着她唠叨。可她又不说了,咂着嘴,像在品味她小时候享受过的单纯和幸福。褚照天意识到,她进入了剥离掉痛苦,又加进幻想和美化的回忆中。如今这不是个别现象,许多人吃饱了饭,却总是怀念吃翔的往事。
褚照天这才明白,褚妈所说的精神升华,是想回到瓜菜不够靠屎凑的岁月里。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不叫错乱,而是褚妈那一代人的集体幸福感。
褚照天有一事尚不明白,他问题:“妈,您都这么幸福了,逃出别墅,找我有什么事?”他感到,叫这一声妈,自然多了,心里没一点儿别扭。
“我来,是想找你查查康芯儿和康生禄的事儿。你一定帮帮妈。”
姜玉善知道儿子在做敲诈勾当,她想查出褚慕勇转让股份的真相,康芯儿生双胞胎和康生禄有没有关系。如果有,褚慕勇受到敲诈,就是康生禄指使的。作为升华了的人,姜玉善也在乎钱。她在原先的预算中,省去康芯儿及双胞胎的抚养费,就可以支撑别墅的开销。
“我还要把颖颖培养成又红又专的接班人。”姜玉善坚决地表示。
“妈,饶强是怎么敲诈我爸的,用什么敲诈的?我爸给你说过吗?”
这是褚爸案件中,关键的一环。
“说过。要不然,我是不会轻易接受康芯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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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艳秋本就大方,豪爽,她请客,把阵势拉得大,虽说林好是自己逃掉的,但那老警察和小警察召之即来的作风,让她满意,该给好评。能认识结交这种警察,今后办个什么事情也方便。所以,她要把林好一家人约来表示感谢,是想让姨父陪酒,让警察喝好。
林大亮正好没出车,他喜欢凑热闹,自从跑了长途,却一直在孤独中难受。
然后,柳艳秋又指使林好把王慈雪请来。
林好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有胆量偷鸡,怎么就没胆量吃呢?”
柳艳秋斥道:“我抽你!我偷什么了?偷谁了?你雪姐为了救你,把腮帮子捅穿了,大半夜去水镜公园,吓得失禁,泡在尿里约人喝咖啡,难受不难受?为这个你也该敬她酒,别欠人一屁眼子饥荒。我无所谓呀,你当我真的喜欢弄个笨蛋在身边当包袱着吗?”
“你铺的场子,我一小孩儿,去约雪姐合适吗?”
柳艳秋专横地道:“别废话,叫干嘛就干嘛。你小,你哪儿小啊?少给我装!”
林好一惊,她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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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艳秋把自己这边的人配置好,订了新开张的李记私房菜,才给高福轩打了电话。
高福轩和刘闪在外面一家小面店吃饭,接到柳艳秋约定地点的电话,答应得比昨天还爽快。他大口喝完面汤,打着响亮的嗝儿,擦着嘴,催刘闪跟他回驻地,换身儿时髦的打扮。
刘闪昨天就对师傅的态度大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