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间搭着的手一紧,然后胸腔里升起蓬勃的怒气。
她怎么敢?!
或者说,玄家怎么敢?!
明明是玄家邀请我过来的,还特地标注了带上葳蕤。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一个侍者都敢如此高高在上地无视他!
他们怎么敢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亲眷!
水间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冲上头顶,她甚至想着不如现在就回去,回梨花庭院去。
去取一样东西。
那个她从边星带回来的、只需要一点点,就足够面前这个名为流月的仆从,和她背后这座森严大宅里的每个活人,都享受一番蚀骨痛楚的……
水间用另一只手将散下的鬓发别在耳后,指尖顺势划过了空中流动的风。
而且今日风向正北。
正正好。
一股轻柔的力量抚上了水间紧攥住葳蕤手臂的手,水间回头,看见葳蕤安抚的眼神。
除了安抚,水间还看见葳蕤唇齿微动。
他在无声地说。
“无妨。”
“跳梁者耳。”
水间的怒气登时就打了个折,取而代之的是恨铁不成钢。
弟啊!我在为你生气诶!
你怎么还先原谅了啊!
水间:比起当圣人,你还不如跟着将军府当抽象小伙呢!
葳蕤倒也不是当圣人,只是他的确没有那么生气。
水间流落在外多年,一直受到化外的高等教育,但这些教育再尖端,也只是学术类的精英教育,和世家的继承人课程不是一个概念。换言之,水间虽然有着贵胄的身份,但在思想和观念上要更贴近平民。
相反,葳蕤虽然如今是无姓孤子,第二世不用说,哪怕是第一世,父母彻底离开他的生活之前,虽然短暂,葳蕤也是有过一段实打实的继承人生活的。
真要论起姐弟俩谁对世家这种杀人不见血,谈吐有龙泉的作风更熟悉,搞不好还真得是葳蕤。
葳蕤:对付世家我真的是熟练工。
葳蕤看得很清楚。
邀请水间的应该是流月口中的“茜祖”,既然会邀请,便有拉拢的意思,理应亲亲热热引进去,高高兴兴送出来。从请帖上写的是“外嗣孙水间”而非“水间家主”,就可见一斑。
但那是在急眼的玄印给葳蕤送请柬之前。
哪怕知道葳蕤并没有接请柬,也不妨碍“茜祖”冷待可能妄图“攀龙附凤”缠上他们玄家青印的葳蕤。或者说是给了“茜祖”名正言顺打压葳蕤的由头。
即使她本就想这样做。
玄家想拉拢水家,却又不愿意在“破落户”面前丢掉高傲的姿态,自然要想办法另外敲打,才好之后和水间施恩。但水家的仁义恩德,在非战时的确是一座金身,不好针对水家的遗孤。
那就针对她身边的褐夫小子。
不出意外,此时流月的高傲姿态应该已经被传入内宅,等到满心忿怒的水间带着葳蕤进去,想必就会看见流月被大发雷霆的玄家人处罚,理由是“怠慢贵人”。
或者说水间直接拒绝进门,,玄家人闻言,匆匆赶到,在门口和水间表演一番礼遇亲和,顺势再重罚“不知所谓”的流月……
无论水间进不进门,有两点是确定的。
第一点是,水家与玄家逐渐亲厚的假象,一定会通过一些“道听途说”的渠道,在之后被公之于众。
这本就是玄家这次邀请的目的。
思及此,葳蕤看流月的眼神已经不可遏制地掺杂上一分同情。
从流月讲出那段迎客词开始,她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这也就是第二点。
这位高傲的侍者,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被派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个牺牲品了。
可惜的是,她的牺牲毫无意义。
玄家舍弃流月也要行的事,注定是没有结果了。
因为今天葳蕤来此,本就是做恶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