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音指尖还残留着季轩后颈的温度，破碎的铜钱在腕间发出细碎的嗡鸣。
无数面冰镜倒映着季轩不同时期的幻影，八岁孩童的指尖正点在镜面与她相对的方位，真实季轩下沉的衣袂已触到深渊边缘。
"坎位三寸！"林统领的断喝突然穿透镜面，玄铁剑劈开的裂痕里涌进万千星辉。
整个空间如同被击碎的琉璃盏，众人猝不及防地坠入新的深渊。
苏然腰间的青铜罗盘突然迸出七道金线，在众人脚下织成八卦阵图。
灵月怀中的药囊自动飞散，三七与朱砂在空中凝成血色屏障。
当李清音抓住最后一片飘落的符纸时，发现四周悬浮着无数青铜质感的符文，每个符号都像被刀锋削刻的眼眸。
"这不是《青囊经》里的二十八宿阵。"古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这位以破译上古禁术闻名的老者，此刻正被三个旋转的"雷"字困在离位。
他手中传承百年的桃木算筹正在逐个崩裂，碎屑化作青烟缠绕着那些游动的符文。
星尘子突然掐灭掌心的星火："诸位莫动，这些是活符。"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最近处的"巽"字突然裂开细密齿痕。
华尘的佩剑刚出鞘半寸，剑鞘便涌出墨色藤蔓，玄铁打造的兵器竟在众目睽睽下被蚕食成锈渣。
李清音腕间的铜钱突然飞旋成环，在苏然即将踏错的方位炸开火星。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玄机子的拂尘扫过阵位，本该浮现的太极图却扭曲成饕餮纹样。
清风长老猛地喷出口鲜血，他维持的护体金光竟开始反噬自身灵力。
灵虚突然并指划破掌心，血珠在空中凝成三枚血色铜钱："坎宫见血，大凶。"话音未落，明长老的玉冠突然炸开，白发间渗出的血珠诡异地悬浮着，渐渐勾勒出与季轩眼中相同的琉璃色纹路。
"趴下！"李清音甩出铜钱串的刹那，十八枚古钱同时燃起幽蓝火焰。
众人头顶三尺处，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突然显出密密麻麻的金丝网，网上每个结点都缀着缩小版的八卦镜——正是他们在道观布置的守山大阵。
古炎突然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掌硬生生插进自己胸膛，掏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一卷泛着青光的竹简。
当竹简展开的瞬间，整个空间的符文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是《鲁班厌胜书》残卷！"叶长老的惊呼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淹没。
竹简上浮现的篆文如同活蛇游入虚空，与那些青铜符文疯狂撕咬。
李清音看见季轩的幻影在符文中一闪而过，少年道童的唇形分明在说"戌时三刻"。
苏然突然拽着林统领疾退七步，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银色液体。
灵月抛出的药瓶刚触到液面就汽化成紫色烟雾，在空中凝成"癸酉"两个古字。
"是水银海。"星尘子的星轨盘浮现出参宿四的投影，"这些符文在重演朱雀七宿陨落的场景。"
仿佛被这句话惊醒，整个空间突然倾斜四十五度。
华尘的弟子来不及抓住岩缝，惨叫着滑向水银池。
李清音甩出的铜钱串在空中化作铁索，却在触及那人衣角的瞬间熔成铜汁。
"别碰他！"灵虚的警告迟了半步，试图施救的叶长老整条右臂瞬间碳化。
更恐怖的是坠入银池的人并未死去，他扭曲的面孔突然分裂成三张不同年龄的脸，每张脸都在重复季轩说过的某个字。
古炎突然癫狂大笑，他手中的竹简正在吞噬他的血肉："原来如此！
这些符文都是倒影！"当最后一块皮肤被竹简吞没，老者化作的青光突然击穿天穹。
众人抬头看见的却不是天空，而是无数面冰镜组成的穹顶——每面镜中都是正在掐诀的李清音。
"师父用二十年阳寿换的卦象..."李清音按住狂跳的命盘，铜钱串勒进掌心的疼痛让她清醒。
镜中所有"李清音"突然同时转头，三百六十五道声音重叠成季轩的童声："清音姐，该落子了。"
整个空间突然陷入绝对寂静，连水银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李清音看着自己映在镜中的倒影缓缓抬手，腕间命盘竟自动拆解重组。
当最后一枚铜钱归位时，她听见了师父临终前被雷声掩盖的遗言。
"坤宫移位，破局在..."
剧烈的震动打断了记忆，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浮现出巨大的太极阴阳鱼。
灵月怀中的艾草无火自燃，在空中烧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李清音突然抓住正在下沉的季轩真身，少年道童的心跳通过相触的手腕传来，竟与阴阳鱼转动的频率完全一致。
"这不是阵法。"李清音的声音让所有嘈杂归于沉寂，她指尖点在季轩眉心的八卦印上，"是我们走进了某个存在的识海。"
仿佛响应这句话，四周的冰镜突然同时映出季轩婴儿时期的画面。
襁褓中的婴孩心口插着半截桃木钉，钉子上刻着与李清音铜钱串相同的卦象。
玄机子的拂尘突然脱手飞出，在阴阳鱼中心炸成漫天银丝。
"小心！"林统领的玄铁剑斩碎袭向苏然的银丝，那些丝线落地竟化作带血的卦签。
星尘子的星轨盘疯狂旋转，二十八宿的投影在众人头顶组成不断坍缩的星图。
李清音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季轩心口的八卦印上。
当血珠渗入皮肤的刹那，整个空间响起七十二声编钟轰鸣，众人腰间法器同时发出悲鸣。
灵虚的龟甲裂开蛛网纹，明长老的罗盘指针炸成碎片。
在漫天飞舞的法器残骸中，李清音看见师父的虚影在季轩身后浮现。
老道枯瘦的手指正点在少年后颈，那里有枚与铜钱串印记完全相同的胎记。
"天地为盘，众生为子。"师父的幻影发出叹息，"音儿，该你执黑了。"
季轩突然睁开双眼，左眼的琉璃色完全吞噬了右眼的黑瞳。
无数青铜符文从他瞳孔中涌出，在空中组成横跨天地的巨大命盘。
李清音腕间的铜钱串应声而断，十八枚古钱悬浮成环形，每一枚都映出她不同年龄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