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闰之本就吃的不多,菜重新煮过后,也没有再吃的打算,只在一边照应着,感受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氛围。章惇说起话来没玩没了,也是因为与自家官人相好,没有外道之心。听他说想添上一口饭菜,麻利地帮他去盛。
王朝云也跟着站了起来,让他坐了。
章惇也不退却,不过还是笑了笑:“弟妹会不会还没有吃好?”
“章相言重了,奴婢只是先生的一房小妾,还担不起章相这声弟妹。而且,章相进来时,奴婢已经吃好了,今儿也是因为小儿执意让奴婢一起用饭,一时忘情,便把这天下间的礼节忘了,请章相万勿在外说道。”
“谁不知道朝云妹子是苏东坡的红颜知己,怎么能如此自贱?再说,你又把我章惇当成什么人了——会凭白在外嚼舌根?”
“对不起,倘若奴婢在言词上冲撞了章相,千万勿怪!奴婢给您赔不是!”
王朝云说着,给他在大锅里添了一碗大骨头汤。
“章相从外面进来,难免被风霜所浸,先喝一碗骨头汤暖暖身子。虽说这大骨头廉价,但用它熬汤其味鲜香浓郁,且听说对人体大有好处。”
“朝云妹子这般说,那我得多喝几碗。”
说着先接了王闰之递过来的饭碗,这才接了汤碗。
“弟妹朝云妹子先去歇着,我自会照顾自己,何况还有你们的公子陪着,有什么事情,我自会不客气地吩咐他们去做。”
“是啊,娘和如娘先去歇息,章伯父与爹爹有我及二弟照应。”
王闰之与王朝云相互看了看,也不再说什么。这章惇一来,与她们的苏大人这顿饭还不知要吃多久,她们也不想在这里耗着。
“子厚既然来了,不喝点酒说不过去,只是残羹剩菜,子厚若是嫌弃,这酒也就不喝了。”
“喝!有就哪有不喝的道理?何况是和子膽喝酒!况且这酒是喝一顿,少一顿,或许哪日就无缘再在一起开怀畅饮了!”
章惇心情灰暗,对苏轼有讥讽之嫌的词恍若未曾听见,而且这是这位好朋友一贯的作为,你越是理会他,他越是来劲。
苏迨已经拿了酒来,给俩人各自倒了一杯。
“子厚何须如此失落,与子膽相比,已经算得上功成名就了,历史的记载上,也会为你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我,大半身游离于朝堂之外,如今即便入了朝堂,人微言轻,且总也不能窥得其中真谛。身处红尘,佛法识得,却不得入,也是因我这人内心牵盼太多!而今前路迷茫,举步维艰,也不知怎生是好?”
“章伯父,听说您吃惯了王八肉,我们这样廉价的饭菜确实与之不能相比。”
章惇喝了一碗骨头汤后,吃了一口菜,感觉味道挺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慨,苏轼便说到喝酒,油然引发他如今在朝堂上的担忧——高太后、司马光等不断提拔旧党之人,打击新党,其意显而易见,自己还能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逗留几天,一点都说不准。
心头被这份沉重感浸扰,喝了一口闷酒之后,菜色的香味于他而言已经感觉不到,往往举筷不前,这时听得小家伙突然这么一说,不觉愕然!
“哈哈哈---子厚千万别恼!若是恼了,就应了这小子的话——说是看着我们家的菜好菜想添上一筷子,却又不下筷放肆大吃,不是嫌弃又是为何?”
章惇有些无语地望着这父子俩。
今天他缘何来此?没有等着和朝堂之人一起来的日子再前来?
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他家小儿子被传为神童,是以想来看看;也或许与子膽一直相交甚厚,彼此引为知己,自是与其他朝堂上见风使舵的人不同,来他家和他喝酒畅谈,自是不需要理由--------
“喂!你不会真的嫌弃我们家的菜比不上那什么王八肉吧?”
“子膽,你这人当真无耻,我都懒得说你!你家小儿子说的什么王八肉,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他现在这般说,肯定是你曾经在他面前对我有过这方面的诋毁言辞,托你家小儿子聪慧,记性好的缘法,是以他记住了,今天才这么说的——嗯!肯定就是这样-------子膽,你无不无聊,拿吃来说事。”
“不无聊,一点都不无聊!吃乃人之根本,一个人倘若不能吃了,也就不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吃很重要---------黑儿,你为什么这么说?”
苏轼想到自家儿子也是第一次见章惇,自己或许曾经提到过他,但也没说什么王八肉。
“爹爹,我听说王八肉吃了,能让人长得好看,而且延年益寿。您看章伯父老都老了,还这么好看,不是因为吃了王八肉还是因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俩人愣怔片刻,同时哈哈大笑。
章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子膽,若按你这小儿子的说法,我们当真得多弄点王八肉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