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秦安的说法,这份债是他父亲那会儿就欠下的。
最开始不过是在寒冬时给快饿死的他买点肉吃。那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秦安如今回忆起来才发现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那年的冬天并不寒冷,只是没有食物。所有人都很饿,只有阿蓝一家富足。秦安饿得受不了了,只觉得自己的胃里已经开始泛出酸水,连张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眼前一片朦胧,秦安看到父亲带了肉来。父亲将肉煮熟,熬软,才喂了给秦安吃。
“这一欠就这么多年,父亲在那个冬天就走了,老实说我也记不得如今究竟欠他多少钱。只记得一开始不过一块最不值钱的肮脏的肉。”秦安说。
阿蓝摆明了不想放利,所谓的利息只怕已经滚成了一个天文数字,秦安想还清根本不可能。江箫听得明白,秦安应该只会更清楚。
或许当初他的父亲也没想过一点小钱会到这样的地步。
“行了,别沉默了。”秦安拍拍手。
鹿尸已经被他绑好,江箫以为秦安会把这个送去给阿蓝,因为他已经变成了兽形。
然而矫健的花豹却伏低身子。
“走,我先带你去镇子上。”
“……”
“愣着做什么?”
“先不去。”江箫说,“鹿尸你都要给人了,我去镇上还做什么?”
秦安愣了一下。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他低声说。
“我知道。”
看着江箫走出去,秦安变回人形,低着头看着鹿尸。他薅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脸上带着疲惫。
真是……全搞砸了。
本来想着至少把江箫送走,现在看来人可能都不愿意搭理他了。秦安知道江箫打算用鹿尸换钱,也在那天听了她的种种计划。
秦安并不否认江箫说的这些能有用处,但他现在没有选择。江箫知道那头鹿还有利用价值,难道阿蓝就不知道?
只是……辜负了江箫的一片心意,秦安觉得心里有愧。他没想过猫眼兽会和江箫一样思虑良多,甚至对于人情世故比他还要了解一样。
他的目光缓缓挪向吱呀叫的房门,刚才江箫头也没回地出去时,那上面的刻痕深深扎入秦安的眼里。
他没有告诉江箫,这些划痕并不单纯是记录身高。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有些地方划痕很多,而有些地方却很少,相距上一次的划痕也大。
那是因为这根本不是按年龄记录的。每当死亡威胁,而他又劫后余生时,秦安就会划上一道划痕。
有时候一年里会划上很多道,因为每当快要饿死的时候,每一天对秦安来说都是生死关头。
秦安会看着这些划痕。
告诉自己好歹又是活过来一天,直到现在也在成长着……父亲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活下来。
如今来看,跌跌撞撞地好歹也长到这样大了。秦安打了水泼在自己脸上,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秦安不知道为什么江箫依旧留在这里,但是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交流。或许是猫眼兽的好奇心还没消去?秦安心里这样想着,自认默契地也没主动搭理江箫。
一直到……
“秦安!出来一下!”
江箫高兴的声音自外面传过来,她的手里拿着竹条制成的简易的弓箭。
风吹得她衣摆猎猎作响,秦安的眼睛缓缓睁大。他金棕色的眼里倒映出江箫自信满满的面容。
“走,狩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