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下时,周川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的,沈昭笑得咳嗽,「这是毕加索派的雪人?」他突然单膝跪地,从雪人肚子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钻石在雪地里折射着冷光,他说:「等春天来了,我们去阿尔卑斯山办婚礼。」
沈昭的咳嗽声碎在风里。她摸到枕巾上的血,在手机备忘录里写:「阿川的睫毛真长,落雪时像栖着月光。他今天又偷偷倒掉了我的止痛药,这个傻瓜,不知道疼到极致时,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
衣柜最底层的铁盒里藏着二十七封信,每封都写着「致阿川」。最后一封的日期是平安夜:「今天你说要给我煮长寿面,其实化疗后我早就尝不出味道了。但你说『昭昭要活到一百岁』时,我还是假装被热气熏红了眼睛。阿川,我偷看了你的搜索记录——『安乐死药剂配制』、『如何伪装成意外』。你这个骗子,说好要一起等到奇迹的。」
融雪与灰烬
最后一夜来得毫无预兆。
沈昭突然能下床走路了,脸颊泛起诡异的潮红。她哼着《雪绒花》给周川织围巾,毛线针在指尖穿梭如飞。「回光返照」四个字悬在屋顶,谁都不敢抬头看。深夜她突然说想吃糖炒栗子,周川套上外套就往山下跑。
便利店的白炽灯刺得人流泪。周川数硬币时,收银员突然指着电视惊叫:「盘山公路发生雪崩!」他冲出门时,栗子洒了一地,在雪地上烫出焦黑的洞。
沈昭此刻正站在公路护栏边。手机屏幕亮着刚收到的彩信——穿着病号服的女人靠在周川怀里,日期是三个月前。陌生号码附言:「周医生用你的病例申请了新药试验,报酬够给他妹妹换肾。对了,他每晚都在我病房守夜。」
雪片扑在脸上像刀割。沈昭数着护栏上的冰凌,想起他求婚那天的雪人。原来胡萝卜鼻子早暗示了结局:所有甜蜜都是谎言,所有永恒都是倒计时。她张开双臂时,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刹车声。
(尾声 )
周川在太平间握着她冰凉的手,护士说坠崖时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掰开僵硬的五指,是半颗融化的大白兔奶糖——他昨天偷藏在她药盒里的。糖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被血浸透:「要陪我看九十九场初雪。」
窗外的雪还在下,但春天永远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