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他的呼吸带着雨水的潮气,指尖抚过她掌心的旧疤——那是十四岁那年继父把烟头按在她手上留下的。她下意识要缩手,却听见他说:“我闻到玉兰香了。”
后来他们真的在阳台上接吻,带着泥土腥气的风掀动窗帘,玉兰枝叶在月光下投出交错的影,像两张破碎的网。
【三】
林淮安开始咳血是在玉兰凋谢的那天。沈昭年盯着CT片上蜘蛛网般的阴影,听见自己用汇报病情的语气说:“间质性肺病晚期,最多两年。”
他正在给患者写病程记录,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大团墨渍:“正好接小满画的玉兰。”
化疗第三个月,他开始出现严重的肺动脉高压。深夜的抢救室里,沈昭年攥着他冰凉的手做胸外按压,肋骨断裂的触感顺着掌心直刺心脏。他醒来时望着她发红的眼眶笑:“这算不算医学生最生动的解剖课?”
那天傍晚他执意拔掉氧气面罩,撑着轮椅去看住院部的玉兰树。枯枝上竟真的爆出一点青芽,他伸手去碰时,呼吸机导管突然脱落,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沈昭年冲过去时,他正伏在轮椅扶手上剧烈喘息,血沫溅在青芽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四】
最后那场抢救持续了四十七分钟。沈昭年机械地执行着心肺复苏,听见护士带着哭腔喊“室颤了”,而林淮安的手正慢慢从她掌心滑落。
太平间的冰柜合上时,她摸到他白大褂口袋里鼓囊的硬物——是枚染血的玉兰花苞,裹着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背面有他潦草的字迹:“对不起,我偷看了你的病历。尘肺三期,对吧?”
她踉跄着撞翻消毒推车,终于想起半年前他执意搬来她家那晚,阳台上突然多出的空气净化器,以及他总在深夜悄悄检查她呼吸频率的手。
窗外又下雪了。沈昭年蜷在满是消毒水味的被子里,听见手机提示音突兀响起——是林淮安设定的定时邮件:
“昭年,记得给玉兰换陶粒,根系腐烂会开不了花。还有...柜子第二层有给你的升白针,注射前记得热敷。”
监护仪的警报声穿透墙壁,她望着手背上的留置针,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雪夜。少年跪在急诊室门口仰头看她,睫毛上凝着冰晶:“医生,能不能再试一次电除颤?”
那时她还不懂,有些雪落在心里,是永远化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