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腐臭的稻草堆里,颤抖的手指抚过白虎肚皮上溃烂的伤口。曾经油光水滑的皮毛如今斑秃得像块破地毯,肋骨在薄皮下嶙峋起伏。它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呜咽,舌头舔过我掌心时,我摸到了断齿参差的断面。
"再坚持三天,就三天。"我把脸埋进它颈窝,消毒水混着脓血的气味呛得眼眶发烫。铁笼外暴雨如注,园长上个月猝死的讣告还贴在公告栏,墨迹被雨水晕染成扭曲的泪痕。
虎园的监控镜头早断了电,我摸黑解开铁链。白虎踉跄着站起来,右前爪悬在空中不敢落地——那是去年游客投喂带钉子的肉块留下的旧伤。我们穿过停满报废游览车的园区,月光下,长颈鹿馆的围栏像森森白骨刺向夜空。
"小景?"守夜人老周举着手电筒挡住去路,光束扫过白虎凹陷的腹部,"上头发通知了,明天动保协会要来清点..."
我猛地攥紧牵引绳,掌心旧伤崩裂。三年前那个雪夜突然撞进脑海:刚被解救的白虎幼崽蜷在运输笼里,兽医说它右爪肌腱被马戏团的铁钩撕裂,必须截肢。我整夜抱着它输液,看它用没受伤的爪子轻轻拍我手背,琥珀色瞳孔里映着手术室惨白的灯。
"它叫琥珀。"我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心惊,"今天...是它七岁生日。"
老周的手电筒晃了晃,光束扫过孔雀馆。铁网内横七竖八躺着彩色羽毛,那只总追着游客开屏的公孔雀,上周饿急了吞下塑料发箍,肠梗阻死的。饲养员老王蹲在假山后埋它时,我听见压抑的呜咽混着铁锹掘土声,像钝刀在刮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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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废弃的海狮表演池里,回声像无数双手在拍打。琥珀突然停下脚步,鼻尖耸动着转向黑漆漆的爬虫馆。我跟着望去,心脏瞬间冻结——二十米外的狼区铁网破了个洞,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处浮动。
"跑!"我扯断牵引绳的瞬间,琥珀却转身将我扑倒在地。温热的血滴在脸上时,我听见狼牙咬穿皮肉的声音混着自己凄厉的尖叫。混乱中有手电筒光柱刺破雨幕,狼群呜咽着退开,老周举着麻醉枪的手抖得像风中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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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车鸣笛划破夜空时,我抱着琥珀逐渐冰凉的头颅。它右耳那道月牙形伤疤蹭着我下巴,那是刚来动物园时,隔壁笼舍的孟加拉虎隔着铁网抓伤的。当时我气得三天没理喂食的老王,直到他赔给我一包虎形饼干——印着笑脸的饼干,琥珀吃得胡须上都沾着糖霜。
"呼吸机!肾上腺素!"急救员掰开我僵直的手指,琥珀暗沉的皮毛在我指缝间滑落。手术室门开合的间隙,我望见走廊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民营动物园经营不善,多只珍惜动物疑似遭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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