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簌簌砸在青瓦上时,沈昭昭正用枯枝在雪地里划下第七道横线。冷宫漏风的窗棂外,隐约传来丝竹管弦声——今日是太子萧承稷迎娶丞相嫡女的大喜之日。
她低头望着掌心干涸的血痂,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春夜。彼时她还是镇北侯独女,而他不过是先皇后留下的孤苦皇子。他们在萤火纷飞的溪边交换信物,他赠她雕着并蒂莲的白玉佩,她将母亲遗下的银镯套在他腕上:"若你登基那日未娶正妃,我便做你的皇后。"
"姑娘!"木门被猛地撞开,贴身侍女阿芜扑跪在雪地里,怀里死死护着个油纸包:"奴婢偷了半块茯苓糕......"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铁甲碰撞声。沈昭昭慌忙将阿芜往塌下推,自己却被绣着金线的靴尖挑起下巴。
萧承稷的玄色大氅沾着零星雪沫,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他指尖摩挲着她脖颈上狰狞的鞭痕,突然嗤笑:"听说你绝食三日?以为朕会心软?"他掐住她咽喉拖向庭院,漫天大雪里,她看见阿芜被按在刑凳上,板子砸在脊骨的闷响混着皮肉烧焦的气味。
"你父亲通敌的证据,是阿芜亲手呈给大理寺的。"他俯身咬住她耳垂,语气温柔得像当年哄她吃避子汤:"昭昭,你猜这丫头熬过几道刑才肯招供?"沈昭昭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半月前父亲战死沙场的噩耗传来时,她曾握着他送的玉佩跪在御书房外三天三夜,却只等到一纸抄家诏书。
雪水渗进单薄的中衣,她突然笑起来:"陛下可还记得,那年秋猎你被毒蛇咬伤......"话未说完便被狠狠掼在地上。萧承稷眼底泛起血丝,抬脚碾住她曾为救他而折断的右腕:"你以为朕还会信这些谎话?当年分明是云裳冒死替朕吸出毒血!"
沈昭昭望着他腰间晃动的双鱼玉佩,喉间涌上腥甜。那年她背着昏迷的萧承稷爬过三里荆棘,将最后半壶水喂给他,自己却因高热毁了嗓子。待她顶着沙哑的喉咙去东宫送药,却见云裳正倚在他怀中,腕间赫然戴着本该属于她的银镯。
"求陛下......"她忽然剧烈咳嗽,殷红血沫溅在雪地上,"让太医给阿芜......"萧承稷猛地掐住她下颚,玉扳指在她苍白的脸上硌出红痕:"你也会疼?当年你父亲构陷云裳全家时,可想过她父兄被凌迟的痛?"
沈昭昭瞳孔骤缩。半月前云裳突然中毒暴毙,临终前咬破手指写下血书,指认镇北侯为二十年前巫蛊案真凶。她挣扎着抓住他衣摆:"父亲书房暗格里......"话音未落,寒光闪过,一柄匕首钉入她肩胛。
"你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信。"萧承稷拔出染血的匕首,任由她倒在雪地里,"明日午时,朕要亲眼看着镇北侯府最后一条血脉上路。"他转身时大氅扫过她面颊,带着云裳最爱的白梅香。
三更梆子响时,沈昭昭用碎瓷片割开脚镣。阿芜蜷缩在墙角,背上溃烂的伤口结了冰碴,手里还攥着半块沾血的茯苓糕。她将冻僵的侍女搂进怀里,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她偷溜出府买糖画,阿芜也是这样死死护着她,被马鞭抽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