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林秀芬把最后一颗止疼药塞进嘴里。铁皮棚顶漏下的雨滴砸在搪瓷杯边缘,混着血丝的温水滑过喉咙时,她恍惚听见女儿小满在梦里喊疼的声音。
"阿满的舞蹈班学费还差三百..."她摸着缝在秋裤内层的存折,指腹被钢镚磨出的老茧刮过化纤布料,发出沙沙的响动。菜市场西门的猪肉摊前已经排起长队,她胡乱套上胶鞋冲进雨幕,塑料雨披下摆扫过积水的坑洼,惊散满地破碎的晨曦。
一
"八两?这能有八两?"林秀芬攥着塑料袋的手背暴起青筋,对面猪肉摊老板王老五正用沾着猪油的拇指反复拨弄秤砣。潮湿的晨雾里,他脖颈处的貔貅纹身随着冷笑颤动:"林寡妇,老子这秤砵是城隍庙开过光的。"
人群发出窸窣的骚动。她低头看着砧板上那块泛着血水的里脊肉,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肿瘤科诊室,医生指着CT片说"胃癌晚期"时,白大褂袖口沾着的也是这种暗红色。那天的阳光特别好,诊室窗台上的绿萝正在抽新芽,而她口袋里装着女儿全省少儿舞蹈大赛的决赛通知书。
"六两半!你这黑心秤..."话音未落,王老五的剔骨刀已经剁在案板上。刀锋离她指尖只剩半寸,粘稠的猪油溅上她开裂的指甲缝。围观的人群默契地后退半步,像退潮时遗落贝壳的沙滩。
"妈!"稚嫩的呼喊刺破凝滞的空气。七岁的小满抱着褪色的舞蹈服挤进人群,发梢还沾着昨夜补课时落的粉笔灰。孩子踮脚把塑料袋举到隔壁鱼摊的电子秤上,液晶屏闪烁的"0.32kg"像把烧红的烙铁,烫得王老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二
七个月前暴雨倾盆的深夜,林秀芬在菜市场后巷捡到被遗弃的小满。裹着孩子的蓝印花布里别着张字条:"她听得见旋律"。先天性听觉神经畸形的诊断书,此刻正锁在出租屋饼干盒最底层,压在二十张少儿舞蹈比赛的获奖证书上面。
"阿姨,我能帮你穿肉串。"小满蹲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小手灵巧地翻动竹签。那些被退货的边角料经过孩子的摆弄,竟在铁盘里开成朵朵嫣红的玫瑰。林秀芬别过头剧烈咳嗽,掌心的血迹在围裙上晕成淡粉色的花,和案板上剔透的鱼丸融成模糊的光斑。
收摊时王老五的嗤笑混着猪下水的腥气飘来:"养个聋子当宝,早晚拖死你。"小满正在擦拭冰柜上凝结的水珠,睫毛上沾着的冰晶突然簌簌掉落——她听不见恶言,却看得懂林秀芬瞬间绷直的脊背。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