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脸色一黑,直接仰脖子将一碗羹全都灌进去,这才觉得心中的郁气削减了不少。
“朕哪能想到,姓柳的小子这么没出息,当初也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才放心将青竹交给他!”
长孙皇后抿嘴一笑,接过空碗随手交给上前的太监,又像哄孩子似的,伸手将李世民紧锁的眉头捋平。
“好了好了,无非是换个吃饭的营生罢了,臣妾听闻柳叶才学出众,一直在等待重开恩科,想必心中还是有志气的,来日陛下给他个机会便是。”
“不过话说回来,柳叶为人木讷,去城隍庙给人解签,怕是赚不到什么钱,陛下应当多多拂照,总归是为了让青竹的日子好过一些!”
李世民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就算瞧不上这个柳叶,但为了李青竹,他也不能不管。
堂堂的读书人去卖字画,已经是自降身份,如今转而要去给人解签,说明柳家的生活已经困难到了一定地步。
他当下唤来贴身的太监,让其明日去城隍庙找柳叶,借解签的名义多给些赏钱。
……
清晨。
长安城的气候颇为反常,昨天还烈日酷暑,今早却起了薄雾,甚至感觉有些湿冷。
“青竹,我出门了!”
李青竹从里屋走了出来,拿着一件薄衫给柳叶披上,明艳的大眼睛里满是关切。
“放心,天气冷不到哪去!”
说着,柳叶捏了捏李青竹的小脸蛋。
李青竹顿时羞红了脸颊,从前的柳叶可从不会如此孟浪,不知为何,今日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今日就不要去挖竹笋了,今日赚了钱,晚上买回来些肉食!”
李青竹乖巧的点点头,将柳叶送出门,站在门框里看着柳叶走出小巷,这才转身回去。
...
长安城中总共有四座城隍庙,最为繁华的就是永宁坊这一座,而且距离宣阳坊只隔了两条街,步行一刻便能到达。
还未到辰时,薄雾已经悉数散去,炽烈的太阳再度出现,竟是比昨日还要毒辣几分。
城隍庙门前已经派了长长的队伍,秩序井然,香火极其旺盛!
倒不是说长安百姓的素质有多好,而是因为城隍庙门前的石栏杆下,蹲着一排凶神恶煞的不良人。
一旦因为插队起了争端,就会立刻跳出来一个手持扁铁棍的不良人维持秩序。
这些因为恶行而被罚执役的家伙,最适合用来以暴制暴。
永宁城隍庙以便宜而灵验着称,五个钱就能换来一小把香烛,还能免费在庙里摇上一签。
只是庙祝解签的费用太贵,大多数人都会花一个钱,请庙祝将签文抄下来,再到门外摆摊的地方解签。
久而久之,这里聚集了不少专门摆摊解签的人,光今日就有八个摊位之多。
庙门口,台阶下正中间的位置,柳叶坐在一张楠竹的小方桌后,桌角摆着他昨日做好的卦签,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历书解闷。
偶尔有顾客光临周围的摊位,只有柳叶这里无人问津。
柳叶倒是不着急,他早就做好市场调研了,虽说庙门口专门摆摊解签的人有不少,但抵不住前来求签的人更多,只要等等,总会有生意上门。
“稍稍往西偏一些,日光太毒,书上的字都看不清。”
柳叶捻开一页书,有些不满的抬头说了一句。
一个皮肤黢黑的中年道士为柳叶撑着伞,早已汗流浃背,举着伞的胳膊哆嗦个不停。
“小兄弟,杀人不过头点地,贫道的摊位输给你了,历书也输给你了,实在是坚持不了给你撑伞一个时辰!”
“已经快要半个时辰了,放了贫道如何?”
柳叶把历书合上,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模样。
“既然柳某算日出时辰,算得比你准,自然要愿赌服输!”
中年道士苦兮兮的一咧嘴,满脸丧气样,“贫道错了,不该看小兄弟是新来的,就想戏弄于你...”
见他嘴唇发白,身形摇摇欲坠,柳叶也懒得与他计较,摆了摆手。
中年道士千恩万谢,连连拱手,将摆摊的家当全都输给柳叶后,灰溜溜的逃跑了。
在城隍庙门口摆摊是一种生意,中年道士自然不想多一个人来抢生意。
柳叶刚一来,中年道士就主动搭讪,要与柳叶比试一番,谁算日出时辰算的准,谁就胜出。
输的一方自然是赶紧滚蛋,不要在城隍庙门前抢生意。
道家子弟大多精通术数,中年道士信心满满,甚至扬言若他输了,不光将摆摊的家当输给柳叶,还为他举伞遮阳一个时辰。
他哪知道,计算日出时间对于柳叶来说,只是一个代入经纬度的简单公式而已...
中年道士一走,毒辣的日光顿时蜇得柳叶睁不开眼睛,柳叶忙将油伞绑在桌子腿上。
自始至终的全过程,事无巨细全部落在街对面拐角处的一个年轻胖子眼中。
年轻胖子三十多岁的模样,面白无须,穿着一件圆领的袍子,站在街拐角的阴凉处,身边围着七八个年轻后生。
大唐男儿以畜须为美,时常见到年纪轻轻就留了满脸大胡子的后生。
可年轻胖子身边,却是连一个留胡子的都没有。
风一吹,周围顿时出现一股子骚臭味。
路过的老百姓全都急忙捂住口鼻,顾不上炎热,快步走开。
“真是怪事...”
年轻胖子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脸上满是狐疑之色,看向柳叶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不解。
他拽过一个离他最近的年轻后生,道:“你去找他解一签,不管解得如何,赏钱可以适当给一些,不要太多,免得他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