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就在离那个被抢劫的商店不远的地方,我们的驻地,一个人值夜的我,面对着无尽的寒冷,我用力紧了紧衣领,蜷缩成一团,却不曾放下手中的冰凉的枪。
枪这东西是王八蛋,可是谁放下了谁就还不如王八蛋!
血肉横飞的一个月,给了我无数的教训。看着战友的脑袋像扯线风筝一样的被炸飞;看着一只腿的敌人在地上翻滚,求饶,在惨叫;看着肠子已经露在外面但是还在苦苦哀求我救他我却无能为力的老班长。
我入神地回忆着,四肢的筋肉像用麻绳扎进似的难受,头里的鲜血,像沸水似的急流,日间横飞的血肉仿佛无数烧红的铁条盘蛇似的绞紧在一起向我压来。
难以喘息。
火堆继续沉闷地燃烧着,却带不来一点热量。
蓦然,不知谁的一颗子弹掉了进去,随着里面火药的炸开,火苗四处飞散。绚烂的火星犹如跗骨之蛆般吸附住了一团黑影。
“啊!”
我下意识端起枪。
一个瘦弱的身影,一张稚气的脸,一套大好几号的反对派军装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几盒过期的饼干掉在地上,残破的包装里几个笑脸惨叫着,径直滚进了火堆。
“嘿,饼干总是被做成笑脸状的不是嘛?”在这关键的时刻,我竟开始胡思乱想,我的脑海竟然还浮现着“大舢板”的玩笑话。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他慌乱的拍打着身上的火苗,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清澈透明,仿佛能映出我自己狼狈而又狰狞的样子。
里面的我分明是一只魔鬼!
端着枪,子弹就在膛上,我却怎么也打不出去。
我无论如何也开不了枪。黑夜,模糊了军装,模糊了姓名,模糊了阵营。这里,只有一个歌手和一个孩子。
“他或许只是饿了,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让多少孩子饿着肚子”
我实在无法扣动扳机,此刻燃烧的火堆未能隔开我们,相反却把我们烧融在一起了……
“他真像我的小表弟”我的思想定格在了这里,再也无法前进或是后退。
就在马上要消失于我的视野中的那一刻,他倏然回转过身,熟练地掏出了一把曾经给过我短暂安全感的冰凉物件。
“啪”
这个孩子熟练地竟像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自由落体的感觉真是不怎么样,但是他看起来真像我的小表弟呀,我的表弟才不会当什么反对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