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又道:“期间青溪高烧不退,芷兰这孩子同她要好,心中也担忧不已,便去了南禅寺,打算为她求道平安符。”
岑浮舟心头微动。
暴雨着凉,青溪生病,李芷兰为她去南禅寺拜佛求符,在路上救了他。
因为下了大雨,救他时,她也没看出来是否有打斗痕迹。
这倒是同当初他问李芷兰的事对上了。
可当年他与李青溪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抱着这种疑问,岑浮舟辞别李鸿胜与陈氏,离开了李家。
回去的路上,护卫询问道:“主子,咱们接下来去何处?可需要属下去驾车过来?”
他们住的客栈离得并不远,早市人多,驾车不方便,所以他们方才步行过来。
岑浮舟原本想说回客栈便罢,然而话到嘴边又变了:“回去驾车吧,去南禅寺。”
他落难时在南禅寺住了许久,兴许那地方会有什么线索。
护卫应声而去,岑浮舟在街口等着,思索南禅寺的事。
人来人往匆忙之间,一位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无意中撞上了他。
“哎呀!”
手中的破碗摔在地上,转了个圈却没有碎,他赶忙捡起,连声道歉:“对不住,公子您没事儿吧?”
岑浮舟见那小孩伸出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手,似乎是想给他拍去灰尘,默默挪开些许距离。
小乞儿见他皱眉,惶恐不安:“实在是对不住!您别跟我计较。”
他抿了抿唇:“无妨。”
那乞儿匆匆应了声,怕他再计较,拔腿便跑,却又被拦住。
“等等。”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贵人,咽了咽口水:“您还有事?”
岑浮舟望着他,想起李鸿胜方才提起,青溪当年还曾在街头与乞儿们有交情,因为同情他们,还偷了李致远的字画去卖,还找借口说是要济生救民。
当然,结果就是被李致远罚跪祠堂。
大抵是爱屋及乌,岑浮舟想了想,从怀中摸出碎银:“拿去,走吧。”
那乞儿愣了愣,连声道谢,而后才一溜烟跑了。
岑浮舟望着他远去,见护卫驾着马车过来,正要上车,却突然顿在原地。
他的玉佩不见了。
不过一瞬间,岑浮舟就想明白了。
他穿着虽简单,可通身气质一看便出身富贵,身价定然不菲。
刚才那小孩,是故意撞过来的。
只不过当时他想事情入了神,没发现罢了。
若是普通的一块玉佩,原也不是大事,但那是当初侯府下聘时,母亲秦氏寻来的一对玉佩。
另一块在李家,这块他随身带着,意义重大,当然不能丢。
故而岑浮舟想都没想,径直追了过去。
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脚程非常人能比,很快便看到了那小孩儿的身影,只不过进入了七弯八绕的小巷子后,因为不熟悉地形略微落后一些,等再绕出来时,就到了一条老街。
这一看就是穷苦人居住的地方,房屋破落,连路都不平整。
那偷走玉佩的小孩从某处院子里走出来时,见了岑浮舟,顿时变了脸色。
他当即叫了一声,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许多小乞儿,拥在那门前,一个个警惕而又防备地望着他。
岑浮舟的注意力却不在他们身上。
那破落院户中间,有间稍大些的屋子,顶头上有一块牌匾,做工虽然精细,但材料就是常见的老木板,并不值钱。
上面的字应当是有人用墨先提上去,而后用刀印刻的,下刀的力度不小,所以即便这块牌子历经风吹日晒,都看不清楚边缘花色了,字也仍旧清晰。
“济民堂……”
岑浮舟望着那块牌匾,喃喃念出这三个字。
这上面分明是他的字迹。
眼前仿佛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他却如何都记不起来。
再醒神时,对上那些乞儿的眼神,只觉得格外熟悉。
总好似,他也曾是他们之中一员。
可他分明一直是侯府世子,从出生到长成,都金尊玉贵。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院里又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粗布衣裳,面容俊秀但有些黝黑,朗声问道:“小六,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叫小六的乞儿,便是偷玉佩的人。
他凑过去说了几句青州当地的方言,岑浮舟听不懂,只看到那少年骤然变了脸色,狠狠打了他两下,小六就从怀里掏出了他的玉佩。
少年将它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走过来,躬身充满歉疚地开口:“我弟弟不懂事,偷了您的玉佩,我在这里替他道歉,还请贵人原谅。”
岑浮舟盯着他,将玉佩收了起来。
少年一看便知这位贵人是个练家子,担心此事不能善了,咬了咬牙道:“为了赔罪,若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小人竭尽全力做到。”
他心中忐忑,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毕竟贫民哪里惹得起这些公子哥。
然而面前的贵人并没有动手,反而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了他一句话。
“你们可认识南街李家的小姐,李青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