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祝深和宋朝围炉夜谈之际,被关禁闭的慕雪枫可就没这么舒坦了。
他本身不慎落水了就已受了风寒,身子骨也弱,祝深请上门的大夫也被他吩咐人打了出来,当晚便烧的十分严重了。
水杏煎的药他也不吃,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墙壁,除了时不时地咳嗽两声以外,几乎没了任何声响。
水杏跪在床边,声泪俱下:“公子!您的身体要紧啊!您这样不吃不喝,也不喝药,大夫也被您吩咐人打了出去,病怎么能好呢!”
随后膝行几步爬到慕雪枫的床边,流着泪又要扇自己巴掌:“贱侍不中用,被人陷害了,您生气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求求您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啊!”
原本,待三王姥和那个小贱人走了以后,水杏已经骇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开始扇自己巴掌。
他清楚自己家公子的脾气,只求自己还能侍奉左右,不被卖给人牙子,只是挨几顿打被骂几句那简直是太轻松的事情了。
谁知,公子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自从王姥宣布禁足以后,仿佛整个人都没了魂魄一般,不吃不喝,也不服药看病。
虽说公子性格暴躁,但是待人大方,直率坦诚,水杏服侍他也已有十余年了,此番的话语也并非表演,多半也是真心,没有了公子,他在这世上还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主人吗?
慕雪枫侧着身子,看也不看水杏,只是沙哑着嗓子逸出一句:“……安静。”
现在看看这满屋的绫罗绸缎、金珠银线,只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这句诗,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听男师提起过,是一个失宠的嫔妃对君王的怨怼之语。
当时的他不以为然,自信自己这般风华绝代,又家世显赫,和那些娇夫不一样,什么样的女人不是任由自己捏扁搓圆?
现在想想,真是以往射出的箭矢,此刻才正中自己的眉心。
她今天,叫我慕正君。
以前,明明都是一口一个雪枫的。
她真的生我气了。
他想到白天祝深冷漠的话语,没来由地感到委屈极了。
白天争吵得再激烈的时候,他也不曾说过一句软话,掉过一颗眼泪,此刻,却仿佛心脏被人捏紧了,喉咙里卡了个小石子一般,一张口就带着两分呜咽,眼泪也逃离了禁制,争先恐后地掉下来。
他不回头,也不吭声,不允许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我可是骄傲的慕雪枫慕大公子,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这种丑女人、笨女人、傻女人哭呢?
虽然性格跋扈,但是慕雪枫还是知道点事理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不至于分不清,只是以前觉得自己有做错事的资本,也不屑于装成那些贵男假意温柔、实则阴狠的样子。
所以,他也知道是自己和亲信陷害秦榕不成,反而被反将一军,谁看了都得说句喜闻乐见拍手称快,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感到难以形容的委屈。
明明没有什么真正的处罚,他甚至也听到了下人窃窃私语说这次的惩罚其实算太轻了,也许是看在自己母亲的份上,左右也不过禁足一二个月而已。
但是他每每想到祝深叫自己“慕正君”的时候那冰冷的眼神,就感到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别的人讨厌我、恨我,都没有关系,我早就无所谓了,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但是为什么被她讨厌,感觉会这么的难受呢?
还在相府的时候,爹爹总是和自己说,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喜新厌旧、薄情寡义,我们这种权臣之家,不需要我去曲意逢迎,只希望我开心。
现在看来,爹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女人就是这样,昨天哪怕你冷着脸也会笑嘻嘻地唤你雪枫,陪你用膳,今天就会为了别的人冷着脸禁你足的。
都一个样。
一定是我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屈辱感,才会反应如此剧烈,就算她讨厌我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