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凤幽幽一叹,目光中透着几分无奈,缓声吟道:“无媒径路草萧萧,自古云林远市朝。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言罢,又看向维君,轻声说道:“君儿,你瞧瞧,古人早已知晓这世上哪有全然公平之事呀。大抵唯有岁月流转,人人皆会变老,皆会生出白发,方为这世间唯一公平之处了。至于其他万千事端,你我皆如蚍蜉撼树,无力更改呐。”
她稍作停顿,继而语重心长道:“‘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此乃世间至理。我等既为女子,便当依道而行,切不可整日里心怀怨怼,徒做那怨天尤人之态呀。”
恰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玉兰手托托盘,轻声禀道:“夫人,小姐的药已然煎好。”
维君闻得那药味,腥味颇重,不禁眉头一蹙,撇了撇嘴道:“先搁那儿晾会儿吧,你去拿些酸梅干来,好就着药吃。”
玉兰浅笑道:“小姐,奴婢已为您备好了蜜饯。那酸梅干怕是与这药一同服用,会冲了药性。待小姐这几日身子好些了,奴婢再为您多做些梅子干,可好?”
肖玉凤亦在旁温言哄着维君服药,维君无奈,勉强撑起身来,端起药碗,皱着眉头勉强喝了大半碗,那药味实在难忍,余下的实在咽不下去了,便摆了摆手,示意玉兰将药碗拿走。玉兰赶忙接过药碗,又递上一小碟蜜饯与维君,维君吃了两口,可腹中仍旧难受得紧,便缓缓躺下身去,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肖玉凤见维君已然睡下,遂起身悄然离去,回到磬安院缓缓坐下,未几,便见碧荷神色慌张,一路小跑着过来,急切说道:“夫人,快帮我们姨娘请个大夫吧,姨娘方才刚服下安胎药,此刻腹痛难忍,奴婢瞧着情形不大好。”
闻此言语,肖玉凤赶忙唤来陈安,吩咐道:“陆姨娘身子有些不妥,你速速去请大夫来,最好是请之前为姨娘开药的那位大夫。”陈安应了一声,边疾步往外走边回着“好”。肖玉凤也不敢耽搁,抬脚便往清风院赶去。
刚至房间门口,肖玉凤抬眸望去,只见陆姨娘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痛苦不堪,身下竟已见了血迹,肖玉凤见状,心中大惊,急忙安排季昭再去请一位大夫过来,想着两位大夫一同看诊,也好尽快查明缘由。
陆姨娘身旁的丫鬟碧荷、海棠、如意早已慌乱得没了主意,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肖玉凤却强自镇静,沉声道:“你们先莫要乱动屋里的物件,快去让厨房烧些热水来,帮陆姨娘擦洗身子,再换身衣物、被褥,大夫稍后便来。”
陆姨娘处刚安置妥帖,两位大夫便由陈安引着,一道进了清风院。那曾为陆姨娘开具安胎药的黄大夫,疾步趋近床榻,探出指尖搭于陆姨娘腕间脉象,边细细察探,边开口问道:“病人何时起腹痛的?”
碧荷忙应道:“晌午刚服下安胎药,姨娘便言腹中难受,夫人知晓后,即刻遣人去请您了,距此刻约莫三刻钟了。”
黄大夫闻罢,缓缓摇头,面呈惋惜,沉声道:“此胎,恐难保全了。”言毕,又问道:“那安胎药置于何处?”碧荷忙伸手指向桌上药碗。黄大夫赶忙上前,以指蘸了蘸碗底残药,置于舌尖轻抿细品,刹那间,面色大变,惊道:“这哪里是安胎药,分明乃活血化瘀之药,孕妇怎可饮用此药?”
那胡大夫晌午方从陈府回至益元堂,尚未坐定,便又被请来此处,此刻正有些气闷,闻黄大夫所言,亦赶忙上前尝那药碗,随后亦是满脸惊色,高声道:“这不是我晌午为贵府小姐所开止痛活血之方子么,这药怎会在此处?”
肖玉凤听闻此言,顿时如遭雷击,只觉脑袋一阵发蒙,心下暗惊,陆姨娘喝的竟是维君的药,那维君喝下去的莫不是陆姨娘的药?思及此,她赶忙吩咐江妈妈,领着胡大夫速速去往铭香院,再为小姐仔细诊治一番才好。
此刻的肖玉凤已然怒火中烧,满心忧惧。待黄大夫斟酌着开了一副落胎的方子后,她便急忙差人拿去快些煎好,让陆姨娘服下,将体内残留之物尽数排出,如此陆姨娘身子方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