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素日里心细如发,每有外出之时,总不忘为家中两位妹妹寻些好物以解烦闷。或觅得那世间罕有的孤本典籍,以供妹妹们闲时翻阅,于墨香中消遣时光;或带回些竹编而成的精巧物件,如那纹理细腻、雅致非常的妆盒,恰似能藏尽女儿家的千般心思;又如那活灵活现、仿若欲振翅而飞的竹雀儿,透着灵动之趣;更有那造型别致的灯笼,待夜里烛火燃起,晕出的暖光煞是好看。
恰这一日,二公主赵钰瑾又至府中。季昭抬眸见了,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欠身行礼后,轻声问道:“公主此番前来,可求得娘娘旨意否?”二公主赵钰瑾蛾眉微蹙,朱唇轻启,语气中满是倔强:“我定要让母妃应下此事,那罗赢,我断断不愿嫁与他。”
季昭听闻,垂首片刻,复而抬眸,眼中满是复杂之色,缓声道:“公主有所不知,家父因三皇子之事遭了罢职,如今我陈家不过一介白丁,门庭冷落,实难与公主之尊相匹配呀。还望公主往后若无要事,莫要再来陈府叨扰了。”言罢,微微叹气,似有诸多无奈隐于其间。
二公主闻季昭之言,蛾眉轻敛,眸中隐有思忖之色,少顷,方启朱唇,缓声道:“陈大人此番遭难,实乃受那采买小太监所牵连,本与他毫无瓜葛,不过是父皇盛怒之下,一时迁怒,方有此结果罢了。依本宫之见,料想过不多时,陈大人定能官复原职的。”
季昭听了,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应道:“唯愿真如公主殿下所言,如此,方为幸事。”
再看那承祥侯府之内,太夫人正喜笑颜开,拉着孙儿罗赢,兴致盎然地说起迎娶公主这桩事儿。罗赢却一脸散漫,大大咧咧地跨坐在庭院的石头上,晃着腿,满不在乎地说道:“祖母,您竟还当了真呢。德妃娘娘不过是随口那么一提,皇上可都还没点头应下呢。那公主岂是轻易能娶的?我可不想往后每日里对着公主又是行礼又是问安的,这哪是娶亲呀,分明就是把个祖宗请回了家,供着、敬着呗。咱侯府如今也是家大业大,什么没有,何苦非得娶个高门贵女回来,平白无故地在皇上面前招眼呢。祖母您向来聪慧过人,怎么到了这娶亲一事上,就如此执拗,想不明白了呢。”
太夫人顿时沉下脸来,面上满是严肃之色,缓声道:“我承祥侯府为了这靖朝,已然折损了两代的儿郎,如今迎娶一位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待我这老婆子两眼一闭,蹬腿去了,你往后可如何是好?若有那得力的岳家在旁扶持,你便能安心尽享这荣华富贵了。你若是娶了那小门小户的女子,能指望她们给你什么助力?不拖累你,那便已是万幸了。”
罗赢听闻,一脸无奈地苦笑道:“祖母,这些年您且看看,皇上可曾有过赐婚之举?如今那太子与三皇子斗得不可开交,整个朝堂都被搅得鸡飞狗跳,又有哪家世家能在这漩涡之中真正独善其身?我不管娶了哪家的女儿,那都是要得罪人的。德妃娘娘也不仔细掂量掂量,三皇子到底是不是那块能承继大统的料子,便一个劲儿地往上凑。皇后娘娘那边有太子,虽说太子是平庸了些,可皇后膝下还有二皇子呢,这怎么算,也轮不到三皇子呀。皇上虽说偏爱德妃娘娘,可这继承大统之事,那绝非儿戏。咱承祥侯府又何苦要卷入这党争之中呢?”
太夫人面上浮起几分不耐,手轻轻一摆,沉声道:“自古富贵险中求,你现下无官无职,徒留一个爵位空壳,这侯府的荣耀能延续几时,老身实难料定。若能迎娶一位公主入府,侯府之荣耀必可再绵延数百载。太子与三皇子相争,各凭自家手段,便是争个败落,亦牵连不到公主身上去。此事赢儿休要再赘言,你只安心等着做那驸马便好。”
罗赢顿时面红耳赤,怒从心起,高声道:“祖母莫要苦苦相逼于我,我谁也不愿娶!您若定要我娶那公主,我便即刻奔赴云中战场,远离这诸多纷扰!”言罢,头也不回,袍袖一甩,阔步流星般往外走去,任太夫人如何唤他,也全然不顾。
太夫人见状,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忙伸手扶住胸口,另一只手狠狠捶打着桌案,怒目圆睁,呵斥道:“真是个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