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你这是？……”

我被他的眼神搞得浑身难受，他现在的状态，哪怕我和他认识了已经有三年，我也一次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让我有些手忙脚乱。

他低了低头，随后又又抬头看着我，依旧因为冲上五楼在喘息着。他的手在身旁搁置着，像是无处安放般，不住的颤抖。

我能读懂他眼睛里面有什么，这是吴竹第一次把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写在眼睛里。这个潇洒快意了不知道多久的艺术家，在我面前，露出了惶恐和无助的眼神……

他向我走来，几步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很远很远，像是一个行走在沙漠上的孤独的旅人，在走了不知道多久以后，终于在绿洲前的最后一个沙丘绝望。

他就这么看着我，从头到尾再也没有移动过视线。今天天气是多云，天空很无情，始终是寡淡的白色，这样的白色照出了吴竹眼角一点点的晶莹，也照出了人们内心的空虚与寂寞。就那么一瞬间，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吴竹，和所有的其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应该会这样啊……”吴竹的声音不断颤抖着，我甚至听不清楚他在讲些什么，我有些焦急的看着他，“以前喝酒的时候吐血，我明明已经戒酒了才对！……为什么……为什么？……”

我好像猜到了什么，吴竹僵硬在了原地，目光呆滞地望着地板，不断重复着“为什么”，我仿佛可以看见一道黑影缠绕在吴竹身后，伸出大手禁锢了他。

“你先冷静！……到底怎么了，你讲清楚……”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我还是必须要问清楚情况。今天晚上打球，我根本不知道吴竹是和谁一起吃的饭，所以我没法通过别人了解情况，我只能问他，把事情问清楚，即使这件事情会让他痛不欲生……

他听见了我的话，抬起头看着我，那样的眼神我真的没办法再直视下去。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血泪，我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了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我们就这么并排站着，背对夕阳，两个人的影子照在地上，深深浅浅。

“我……我吃完饭以后，从食堂门口出来……”吴竹的声音哽咽了，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我束手无策，只好拍拍他的背来缓解一下他那即将爆裂的情绪，“我就趴在那个下水道边上吐了血……我明明戒了酒的！按理来说不会再吐血了，但我还是……”

他说不下去了，头低了下去。吴竹身高比我高，长得也算结实，身材匀称，就这么一个人，此时却像一支风中的蜡烛般，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虚弱。

到这里我也总算知道了吴竹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吴竹的病情不是一般的严重，这一次的吐血很有可能代表着他肝硬化情况的进一步恶化。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有些发晕。他靠在我身上，不停的发抖，就像一个崩溃了的小孩子……

想起来我当初和他讲我和李静的事情时，我曾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他站在我旁边把我肩膀搂着，开导我从里面释怀。可如今，他却在我的身边崩溃着，而我却无能为力！……

夕阳好像又下坠了一点，我和吴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交织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