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刑警面面相觑,还没弄明白为何自家队长会突然针对这位新来的漂亮女法医时,温阮便已经下了井。
三四十米深的井水虽没结冰,但哪怕隔着防护服也依旧寒意刺骨。
加之井中的阴冷滑腻、腐烂恶臭以及水下的压力,不仅刺激着温阮的感官,更是让她手脚难以着力。
再加上担心会让尸体受到二次损伤,温阮的动作尤为小心。
只是,在拉住死者柔软手臂的刹那,她陡然生了凉意的眸子霎时犹如墨玉浸于清泉。
十多分钟后,温阮将尸体推到简易支架上,等众人合力将尸体从井里拉出来,她才借力仰头向上攀爬。
“放那边,我先做尸表检验。”温阮脑袋刚探出井沿,便指着不远处空地上用布帘围起来的勘察板。
几名刑警闻言,转头看向荣曜。
虽没有任何言语,但意思却十分明了。
荣曜则看向一旁长着圆圆眼睛、圆圆脸的软萌女孩,“祝卿安,你去拍照、录像留证,有任何问题立即向我汇报。”
“是。”被点名的刑事摄像点头。
“按照刚才的分配,你们几个留守原地,其他人跟我去刘大成家。”
荣曜言罢,驾车扬长而去。
有多年法医经验、面对尸体比跟活人相处时间还长的温阮,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十足准备。
可当她看着面前尸体狰狞、绝望又略显陌生的一张脸时,多年前的记忆还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村子里的人日子本就清贫,十多年前更是艰难,逢年过节才能吃上顿肉。
当年,温阮的父亲是警察母亲是医生,家里有两份工资支撑,过得比村里其他人好些;他们为了让女儿接受更好的教育,在村里盖了两层小楼的情况下,又贷款在市里买了房。
这事引得同村一些人红了眼。
尤其,温建业工作中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以往村里有人想托他走后门,希望能让家里犯了罪的儿子少判几年,被他直言拒绝后,村里便传出了不少闲话。
十六年前,温建业在一起“绑架案”中假扮受害者家属,给绑匪送赎金时突然跟绑匪一起离奇失踪,警方用尽办法却依旧没能找到他与那箱现金。
没多久,村里就传出他“携赃款潜逃”、“绑匪同伙”、“怪不得生不出儿子”的污言秽语。
甚至,还有人多次匿名给温阮母亲工作的医院写信举报,往爷爷奶奶家门前泼大粪。
一辈子最注重脸面的两位老人,也因村里的流言蜚语气得一病不起。
再后来,母亲辞了医院的工作,为了凑齐给爷爷奶奶治病的钱与房贷而去了殡仪馆,做起了人人避之不及但酬金可观的入殓师。
可有钱却难治心病,温阮的爷爷奶奶终还是在父亲失踪那年的腊月二十六,含恨而终。
她也因父亲的失踪与母亲入殓师的工作,时常在村里与学校被同龄人孤立、霸凌。
那时,唯独眼前这位刚嫁进温溪村的漂亮邻居婶子,偶尔会笑着给她塞几块糖、几朵院里养的花、几颗家里树上结的果子、几盘自家腌的咸菜……
记忆中爱美爱笑、勤快又善良的漂亮婶子,此刻却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温阮微微仰头,压下眼底酸涩与脑中诸多思绪后,朝面前尸体深鞠一躬。
她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还她清白。
一旁祝卿安见状,也立即有样学样地深鞠一躬。
温阮看了眼一旁架好的摄像机,“死者……”
“姓名”二字蓦然卡在喉间。
温阮突然意识到,这位认识了十多年的婶子,自己竟从没听任何人喊过她的名字。
有的只是村子里的统一代号:婚前是父亲的女儿,婚后是丈夫的老婆,中年是儿子的妈妈,老年是孙子的奶奶。
却唯独没有她们自己的名字。
温阮着手翻查死者身上衣物,除了一部无法开机的手机外,一无所获。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抬眸面色已恢复素日的冷静平和。
不多时。
做完尸表检验的温阮,将死者放入裹尸袋后走出布帘。
温建斌踉跄冲了上来,焦灼开口,“阮阮,是谁杀了你婶子?”
温阮目光迅速划过他的双手,在没见到任何抓痕后,视线在那两根泛黄的右手指尖多停留了一瞬。
不答反问,“婶子大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