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三言两语,给祁邵辉的震惊冲击,堪比钱塘江八月十八的浪潮,险些拍碎了他对警察的认知。
在此之前,祁邵辉始终觉得以打赌为借口拿到那沓照片,是自己成功套路了眼前女法医。
殊不知,从温阮走进这间单独接见室起,她表现出的胆小怯懦、狂妄刻薄、天资过人,都是想让祁邵辉看到的。
目的就是扰乱他的心态,让他先怒火攻心,自乱阵脚。
因为,即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在极度生气、愤怒时,都更容易说真话,也更难以隐藏情绪。
所以,将幕后真凶视作精神导师、即便死也不愿将其供出的祁邵辉,在听温阮说出——自己始终拼命隐藏的那个人的信息时,才会流露出最真实的表情变化。
而监控室内的荣曜,也根据他的微表情,来更进一步细化凶手画像侧写,缩小后续外勤的排查范围。
这事说起来轻而易举,但实行起来却并没那么简单。
不仅考验荣曜跟温阮的默契,更需要在激起祁邵辉愤怒的同时,在他心里留个钩子,让他即便情绪激动到想杀人,但却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或像先前审讯时那样不配合。
荣曜低磁嗓音响起,“别墅位置。”
微型耳麦里的提醒,以及祁邵辉的反应,都在告诉温阮——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信息,都猜对了。
她压下心中情绪,指尖状若随意地敲了敲桌面,继续用自己擅长的激怒法套话。
“这不是有脑子就行?”
祁邵辉,“……”
他已经被温阮的自大,怼得只想动手不想动口。
但似乎这女人的每一次狂妄,都有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资本。
所以,祁邵辉努力压制想杀人的冲动,死死盯着她,只想知道结果是否如自己猜想的那样。
温阮瞧着他原本清秀的五官,忍得竟都皱到了一起,虽然心情稍好,但想补刀的心,却不减反增。
“我说过,我们荣队半年前能抓到你,半年后,自然也能抓到他。”
“不信?那我再告诉你,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他的别墅在南城……”
温阮见祁邵辉面色有变,戏谑又轻蔑的语调转了个方向,“对面的北城。”
“北城”二字,让祁邵辉呼吸骤停,抬头,瞪眼,直视温阮。
心头窜过的恐惧,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并未觉察到的犹疑。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祁邵辉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心中无人能及的“教父”,怎么可能会被一群酒囊饭袋的警察查到行踪。
“208案。”温阮下颌微抬,看了眼桌上照片,话说得模棱两可,“你看不上的那个废物。”
“砰!”
祁邵辉双拳重重砸到桌上。
手腕被金属手铐磕出一圈血痕,都浑然不觉。
那怒意,比他自己被抓进来时还大。
可怒着怒着,祁邵辉突然反过味儿来,猛然抬头。
不对!
“你们警察要是真知道这么多,还会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祁邵辉的反应,比温阮的预期更快。
虽然,在此之前温阮对其态度都是极其瞧不上。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这人作案时虽然变态又恶劣,却并非真没脑子。
否则,也不可能在半年前的轮番审讯当中,成功避开警方的一遍遍反复盘问,将他身后另一名凶手的存在,藏得密不透风。
监控室内,荣曜盯着屏幕,指尖捻动。
刚想开口,却见屏幕上温阮面上嘲讽更盛。
“你这样的,的确不配我浪费时间。”温阮背对摄像头,缓缓倾身,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但荣队能放下的事,我可没那个度量。”
祁邵辉注视着她脸上神情,并不像作假,可心中狐疑却没因此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