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下,才投靠章恒。
没有人怀疑这番说辞,连韩宥安亦是。
可那日,他在章恒府中,将萧锦羡的身世摆在了明面上。
章恒负手站在窗前,雁回楼的消息就放在身后那张书案上。
太子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套在拇指上的扳指,等着章恒坦白。
太师最终长叹一声,泛白的两鬓压着轻跳的额角,缓缓转身,“不敢欺瞒殿下,他的确是北宁三皇子赵云州。”
得到章恒的回答,韩宥安终是微闭了眼,竟然,是真的……
雁回楼从不贩假。
然这番消息由章恒亲口说出,才叫他纷乱的心绪再次拧成一团,怎么也解不开。
章恒瞒了八年的秘密,一朝被拆穿,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迈着苍老的步子,行至韩宥安身前,缓缓跪下,“殿下,若要治老臣与锦羡的欺君之罪,老臣绝无怨言。”
“可老臣不后悔,八年前将三皇子收入门下。”
“老师。”韩宥安喉头暗哑,似是被什么东西堵得说不出话。
他顿了顿,才极为艰难地说道,“你深知本宫与锦羡情同手足。若非万不得己,本宫怎会将此事上奏御前?”
“您是他的授业恩师,亦是本宫的授业恩师。要本宫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是老师。”韩宥安站起身,连步伐亦略微虚浮,“无论他有什么苦衷,他的最终身份依然是敌国皇子。他从一出生,就与本宫站在了对立面。若是不能两全,您说,我是保他还是保我大庆江山?”
“老师,您心中有数吧。”
说罢,他将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章恒,从地上扶起来。
章恒当初收养萧锦羡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料到韩宥安说的局面。
可他没有算到的是人心,是两颗少年的赤子之心,日益增进,不分彼此。
章恒似是无奈,他只说,“殿下不如听一听萧锦羡的想法,再做定夺。”
他的目光移至窗外,声声叹息,娓娓道来,“萧锦羡投靠大庆,便改名换姓,摒弃了从前的身份。”
“他曾与老臣坦言,他的目的,只为终有一日颠覆大宁皇室,踏平大宁山河。将大宁版图收入囊中,然后,再亲手献给殿下。萧家百十来口的大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韩宥安心中一惊,他屏住呼吸,什么话都接不上来。
“他曾经还说,殿下身负大才,定是一位贤明君主,他甘愿臣服。殿下,老臣今日所言,句句肺腑。他的性命,亦或是老臣的性命,皆捏在殿下手中,全凭殿下定夺。”
韩宥安攥紧了拳,连指节都被捏得发白。
他默了良久,才从章恒的话中缓过来,最后只说,“本宫知道该如何做,老师,不必忧心。”
直至董成请了萧锦羡入府前,两人再也没有提起此事。
韩宥安看似做了决定,但内心深处的迷茫与纠结终是埋下了一颗种子。
最终,这颗种子会结出怎样的果实,全凭储君的一念之间……
他可以因往日情分,暂时将消息压下来。
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大庆江山。
最是无情帝王家,韩宥安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