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确认一遍,“陛下请我入宫?”
韩宥安为何在此时宣她入宫?她不过一介民女,为何会得陛下亲自召见?
“是,还请姑娘快一些。”
来不及细想,温念之忙将牛乳茶放下,喊了春晓替她梳妆。
她换上一件宝蓝色的织棉夹袄,外披一件雪白的貂皮斗篷,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碧玉簪子。顶着窸窣的小雪,在府门前与内侍见过礼后,便钻进了入宫的马车。
一路上温念之忐忑不已,内侍也不愿多言。
她便只能闷头想着最坏的结果。
入了禁宫,她被内侍引着进了御书房。
“民女叩见陛下。”温念之盈盈下跪,对着韩宥安施了一礼。
比之两年多前的毛头小贼,现下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端方有礼。
“平身,赐座。”清冷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温念之没有抬眸,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
韩宥安缓缓道,“姑娘定是好奇,朕为何在此时宣你入宫。”
“是,还请陛下解惑。”
韩宥安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入温念之的眼瞳,“姑娘可曾听闻顾思远此人?”
她是听陆江临说过的,桐邱开战,顾思远被俘。后拒绝降庆,被萧锦羡送入定安城由韩宥安定夺。
听闻此人乃北宁文臣,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但她此时只回答,“不曾。”
韩宥安饶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并不拆穿,她与陆江临交情颇深,事关前线消息,陆江临怎会不告诉她。
不过在他眼里,此女懂得藏起锋芒,是好事。
韩宥安解释道,“顾思远此人可堪大用,然他拒绝降庆。这段时日,朕好吃好喝地将他供着。听闻姑娘聪慧,朕想着,姑娘可否为我大庆出一份力,替朕劝降顾思远。”
话音落下,温念之的瞳孔划过一丝恐慌,尽力平复心情后,她才道,“如此大任,陛下怎会寄托于民女?民女愚笨,担不起聪慧二字。”
顾思远的名声她是听陆江临说过的,有才,却好女色。韩宥安这般安排,岂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这哪是什么劝降,分明是要让她受辱。
如此做法,更是将萧锦羡的面门按在地上蹂躏。
她鼓起勇气,补充一句,“陛下这么做,不怕寒了众将士的心吗?萧将军在前线奋战,您却将他府里的女眷拱手送给降臣。”
“朕是天子。”韩宥安冷声道,周身寒气将太子时期的温润尽数覆盖,“温姑娘,你若不从,便是抗旨。”
温念之抿紧了唇,她深呼吸一口,“陛下,您想用此举羞辱将军,可是您又如何掂量民女在将军心中的分量?”
韩宥安冷笑。
温念之继续道,“您若杀了、辱了民女,您猜,将军会不会反?您若放过民女,您再猜,将军会不会反?”
温念之将问题抛回给韩宥安,让他自己考量她在萧锦羡心中的地位。但凡韩宥安有一丝拿捏不准,许会令他铸成大错。
“温姑娘担得起聪慧二字。不过可惜啊——”韩宥安抚掌,“萧锦羡瘫了。朕想问,姑娘还有与朕谈判的筹码吗?”
一路走来,温念之鲜有害怕的时候。最怕的那一回,是萧锦羡被困幽云城。
只因身前一直有人替她引路前行,与她风雨同舟,她这棵不起眼的野草才能在充满阴谋与算计的翰海中游刃有余。
可是现在,年轻的帝王却亲口告诉她,她的孤舟已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