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过了申时,便有内侍来接温念之。
马车行了很久,顾思远被安置在皇家别院。
入了别院,有侍女引她沐浴梳妆,更是替她备上一袭华美大胆的华裳。
纤长的脖颈、瓷白的玉臂,还有纤腰并着胸前的沟壑,无不裸露在外。这着装,比之香云楼妖娆的花魁娘子,更是过分不少。
这是铁了心要将她塞给顾思远。
更衣时,令温念之想起曾经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身在青楼,方妈妈想利用她赚钱。可脱离青楼,只因有些颜色,便也只能沦为位高权重者的棋子。
她是甘愿成为萧锦羡手中的棋,但旁人不行。
冷下眼眸,她下定决心,今日若不成,她便赌上性命,也要掀翻韩宥安的棋盘。
只因春寒料峭,她的身上被允许披上纯色的狐毛大氅,裹住她娇小的身躯。
酉时三刻,有侍女替顾思远摆上一桌晚膳。
她被送入房中前,侍女替她解下了大氅,她端着托起美酒的玉盘,沉下一口气款步走了进去。
“顾大人。”温念之行至顾思远身前,盈盈落座。
那人只是抬眸瞟了她一眼。
这几个月韩宥安送来的姑娘并不少,但他用过之后,也并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庸脂俗粉罢了。
但他瞟向温念之的那一眼,还是令顾思远有片刻失神。
那双杏眼没有期待,没有情欲,没有绝望,没有他曾在那些女子眼里看过的任何情绪。
干净得犹如一汪清泉。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淡漠疏离,“庆帝不必白费心思,美人美则美矣,但不会动摇顾某护国之心。”
温念之没接他的话头,只替两人斟满美酒,“大人,这一杯敬您。忠君爱国,傲骨嶙嶙。”
她兀自饮下,又替自己斟满,“这一杯,再敬您。才高八斗,胸有抱负。”
她再度饮下,替自己满上第三杯,“还有一杯,依旧敬您。挽北宁大厦将倾,一枝独秀,仅凭一身傲骨,独支风雨飘摇之山河。”
温念之满饮三杯,话音落下,顾思远捏紧杯盏,狠狠登在桌上。
他的神情忽而阴冷狠厉起来。
她是来羞辱他的吗?说他忠君爱国,但他的所忠之君,因他被俘却无动于衷。说他胸有抱负,可在那片烂透了的河山之上无法施展。说他一身傲骨,独立支撑,是知北宁无人与他同行。
她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愚忠,他的不值。
“姑娘伶牙俐齿,若今日前来是为了凌辱顾某,倒不如别在这上头费口舌。”
他怒了,极好。
温念之浅浅勾唇,“顾大人因何动怒?字字句句皆是对您的钦佩之情,您又何苦如此。”
何苦如此。
已经沦为阶下囚,无人在意。
他转念一想,眼尾勾起不明的笑意,“顾某胸有大志,却郁结于心,无处施展。既已深陷此等境地,倒不如,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死也要做个风流鬼。才不枉全了顾某的名声……”
他伸出食指,挑起温念之的下颚。
一双鸦瞳,染上猩红的欲。
他缓缓凑近她的脸,温念之别过脸去,“大人妄自菲薄,若女色对你有用,你又如何能等到今日?大人,我不妨猜一猜,你是在等。”
倘若顾思远果真是好色之徒,怎会在见她的第一眼,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