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恩仁嘴角掀一掀,淡淡说道:
“人生至古谁无死,青山到处可埋人。俞惊尘一死,并不十分可怕,但你父母惨死的不共戴天之仇未雪,柳还珠、江小秋、花寒玉,温柔等几位红颜知已”
话犹未了,俞惊尘已满面通红,知道鲍恩仁词婉而讽,是责怪自己伸手开箱,致遭蝎螫之举,太过莽撞!
鲍恩仁见了他的愧怍神情,微徽一叹正色又道:
“那只木箱之内,显有特殊凶险,老弟内五行功力,已到三花聚顶地步,只消稍凝功劲,不难化腕成钢,小小毒蝎,又怎能伤得了你?”
俞惊尘认错道:
“鲍兄教训得是,嗣后定当力戒骄矜,事事小心”
鲍恩仁道:
“江湖之恶,无奇不有,蜂蝎微豸,往往竟毒于胜蛇?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总而言之,一个慎字,四海去得,一个骄字寸步难行,老弟莫要怪我倚老卖老,对你唠叨才好!”
俞惊尘听了鲍恩仁的规劝之语,口中虽在唯唯,但心内仍有点觉得自己“生死玄关”已破,“督任二脉”已通,纵令在毒物方面,尚有不能抗拒之物,但功力方面,却大概业已足与“天蝎四凶”等成名老魅,互相颉颃
就在他这一点心中傲念才起之际,眼神中居然也掩饰不住地,有了自然流露!
鲍恩仁何等江湖经验?自可做到“聆音察理、监貌辨色”地步,他从俞惊尘眼神之中,看出言教不如身教,若有机缘,自己不妨听任这位俞老弟,好好地吃点苦头,受些折磨,方可使他棱角稍平,成为大器!
常言说得好:“诚于中者,必形于外”,鲍恩仁由于曾受俞长苍深恩,对于俞惊尘,委实悉心爱助,故在发现他福缘太好,于短期内所获太多,进境太快,以及矜念骄心,尚难尽释之际,不由自主地,低低叹息一声。
俞惊尘有点奇怪,他不知自己心中意念,竟能被鲍恩仁从目光中看破,正待询问鲍恩仁为何叹息?居然又有奇事发生!
那是一阵既似哂薄,又似示威,更似挑战,总而言之,绝对是不怀好意的阴森冷笑!
冷笑不足为奇,奇的是它的来处!
初起时,是在这蔡家祠堂的大殿之右,但一瞬之后,突又起于左方,跟着忽前,忽后,忽而又如地底透出。
俞惊尘与鲍恩仁正惊奇四顾,那阴森森笑声,突从四面方,一齐发出,威势委实令人震慑!
俞惊尘见识究浅,厉低语音,向鲍恩仁一皱双眉,悄悄问道:
“鲍兄,来人究有多少?”
鲍恩仁的答复,居然大出俞惊尘的意料之外,他是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
“只有一个。”
俞惊尘微微一怔,又复问道:
“只有一个,人在何处发笑?难道竟是江湖罕见,非有极上乘玄功修为,无法施展的传声,这种玄功,当世中能者无多,看来可能是天蝎神君蔡昌,去而复转,老弟要收敛矜念,小心一点!”
少年人总是少年人,鲍恩仁要他收敛矜念,俞惊尘反而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
“好,蔡昌来得正好,敌必当王,射先中王,这位天蝎神君虽非我不共戴天的杀家血海深仇,俞惊尘也颇愿会会他这等威震寰宇的一流高手,以作我对天蝎尼姑暨天蝎秀才的寻仇参考!”
俞惊尘话方说完,那用“传声”功力施展,从四面方传来的阴笑忽停,换了个相当尖锐的奇异语声说道:
“少年人不可太狂,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永无止境,经验必须累积,凭你那点侥幸所得,在茫茫尘寰中,算得什么?敌必当王,你不是王者之敌,射先中马,你恐怕连马影子都射不中!”
这阵相当尖锐的奇异语声,并未施展令人迷惑心神的“传声”,故使俞惊尘,鲍恩仁一听便知,发话人是在祠堂大殿以外的院落之中。
由于对方语意太以挖苦轻视,俞惊尘忍耐不住,身形一闪,便出大殿,鲍恩仁自然也紧随着跟了出去。
院落中,果然只有一人。
这人身着赤红长衣,脸上却戴着一个金色面具,以致除了觉得他语音尖锐外,年龄、貌相,全看不出来。
俞惊尘是初生之犊,不畏猛虎,一直走到这金面人的四尺之前,方始止步。
但他总算还懂“江湖叙礼,年长为尊”之礼,一抱双拳,发话问道:
“尊驾何人?”
金面人伸手一指脸上所戴的金色面具,大迈迈地答道:
“金为尊色,我是王者。”
俞惊尘有先人之见,又觉“神君”便是“王者”,更应对方身上,穿的是赤红长衫,遂冷笑一声道:
“不必多掩饰了,我知道你是天蝎四凶中的天蝎神君蔡昌”
金面人道:
“你不必管我是谁!总而言之,狂妄绝非好事,尤其是少年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忌之在狂!我看你外和内刚,口谦心狂,有点不大顺眼!想让你受点教训,以后行走江湖,便会戒惧谨慎,不再以管窥豹,以蠡测海!”
俞惊尘尽管心中业已气极,表面上仍竭力忍耐,向正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鲍恩仁,微施眼色,抱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