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器长叹一声,目中微蕴泪光,自行斟了一杯酒儿,擎在手中,缓缓说道:
“就在七巧真经从无字转为有字的当夜,我一觉醒来,突感异样,周身奇疫奇胀,经脉之中,有种几不休止,也几乎使人难过到了极点的奇异跳动”
鲍恩仁对于武学之道,原是大大行家,闻言之下,失声说道:
“霍游仙原来采取这种此身纵化黄鹤去,功力仍留天地间的特殊自绝方法,他他他竟把他数十载的精厚修为,转注你了!”
吴大器道:
“隔体转注,所得减半,何况霍出尘又大有消耗,即将油尽灯干,约略说来,我大概平添了自行闭关苦练的十载修为而已。”
鲍恩仁有点艳羡地,向吴大器举杯笑道:
“恭喜吴兄,真好造化,添了这十年修为,你也足与当世武林的一流名手,互相颉顽的了!”
吴大器也举酒杯,但非自饮,是像鲍恩仁先前那样,先行向天一举,然后恭恭敬敬的,慢慢洒在地上
他藉酒明心,表示出对霍出尘的感谢追思之后,长叹一声道:
“我当时实是机缘凑巧,在不由自主下,不知不觉地,捡了便宜,想来有点愧对俞惊尘老弟”
鲍恩仁诧然接口道:
“吴兄怎出此语?此事与俞惊尘老弟,似乎是风马牛毫不干及?”
吴大器道:
“我得俞惊尘老弟,是霍出尘深所期许,心中钟爱之人,当时俞老弟,若也在眼前,他必是霍游仙功力转注对象,平添十载修为的侥幸之人,不会是我吴大器了!”
鲍恩仁摇头道:
“你无须这样讲,常言道:欲除烦恼须无成,每有因缘莫羡人,俞惊尘绝不会有此侥幸之想,吴兄也千万不可再存什么愧对之念!”
吴大器点头道:
“我知道,米已成饭,木已成舟,再落言诠,便成矫情,我只说当时事吧,万缕千丝,俱已抽毕,马上就可以与日前互相衔接的了!”
鲍恩仁问道:
“功力一经转注,精神气血全枯,霍游仙这回是半丝不假的超世羽化了”
吴大器颔首道:
“他还保持了陆地游仙身分,是聚元调气,作了一遍功夫后,才含笑端坐而逝,逝前有两件遗物,要我代致”
鲍恩仁接口道:
“什么遗物?要吴兄交给谁呢?”
吴大器首先取出一卷地图道:
“这是秋水芙蓉剑失落所在的寒潭地形图,老偷儿认为应该交给江小秋?还是俞惊尘呢?”
鲍恩仁苦笑道:
“一个是剑的原主,一个是原主所赠之人,应该给谁,我也无法定论”
吴大器道:
“无法人断,便恁天断,由现在开始,我先遇见谁,便交给谁吧!”
鲍恩仁笑道:
“这办法不错,即令交给江小秋,她若有诚意,仍可再度赠送俞惊尘的。”
吴大器又取出一封小柬,递向鲍恩仁道:
“这是霍出尘指明交给俞惊尘的!”
鲍恩仁接过看时,只见小柬封面写了“七巧真经”四字,他方一愕然,正待问话,吴大器已自说道:
“从无字天书变来的平凡七巧真经,已被霍出尘焚去,这是霍出尘自出心裁,手着之物,要我交给俞老弟,彼此留个纪念!”
这封小柬,并未封口,但既是指明交与俞惊尘之物,鲍恩仁便决不展视,仍自交还吴大器道:
“吴兄收好,等见俞惊尘时,再复转交,此既费霍游仙心血手着,多半会令俞惊尘老弟,一生受用不尽!”
吴大器见鲍恩仁不看“七巧真经”内容,暗赞对方的君子风度,遂收起小柬说道:
“长话短说之下,我已把往事约略说完,如今,洞庭大会已迫在目前,我们那位能幸脱大劫的俞老弟,怎么还不出现?”
话方至此,“岳阳楼”下,一阵响动,走上几个人来!
鲍恩仁与吴大器,除了注意俞惊尘的踪迹以外,也颇关怀江小秋独追“天蝎童子”之事,如今听得有人上楼,遂双双注目看去,希望来人是俞惊尘、江小秋,或至少有其中之一!
但等人一登楼,鲍恩仁与吴大器,却为之双双失望!
那是在当地江湖中,颇有凶名的“岳阳三鸟”,“金鹰”赵百昌,“银隼”钱万胜,“墨雕”孙化,以及另外一位约四十来岁,面色焦黄,左颊上并有条恶刀瘢的青袍道士。
四人一上酒楼,便立即要菜索酒。
“岳阳三鸟”,是极为凶恶的地头蛇,酒保一见,在眉头暗蹙下,赶快过去奉承,免得稍有迟延,便可能惹他们这几位恶煞凶神,发了脾气,把酒楼陈设,砸个稀烂,并甚或闹出人命!
其他一些知趣识相的当地酒客,也在“岳阳三鸟”和那青袍道士上楼后,立刻结帐离去。
鲍恩仁当然不走,并在以眼角余光,略瞥对方后,向吴大器低声问道:
“吴兄,你知不知道这几个东西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