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惊尘不是不识好歹,而是因为父母深仇,不共戴天,应该由为人子者,亲手雪报,故而,杀了自己仇人的人,若出无心,自然应该谅解,若出有意,便应将仇恨转嫁!
那么,俞惊尘有没有立誓,要杀那这“杀却仇人”之人呢
没有,原因有二:一是他还没有确切凭证,能断定那人之杀死欧阳纶,是蓄有恶意,故意要让自己愧对父母,遗憾终身!
只要不是故意,则像欧阳纶这等凶神,恶孽极重,武林中人人均想杀之,俞惊尘怎可立誓要杀此人,反而成了为欧阳纶报仇雪恨?
另一个原因是此人身份,恐怕有点特殊?
从一切迹象,以及什么“蝎在回音谷,人在负心潭”等迹象看来,这先把“天蝎秀才”欧阳纶杀死,吊在壁缝上空,骤然坠下,故意让自己刺上一剑解恨之人,多半是柳还珠?
俞惊尘对于柳还珠相思欲绝,眼看只要再走丈许,便出壁缝,可以在“负心潭”边,久别重逢,倘若竟要立誓杀却这不单对自己有情,并对自己有恩之人,岂不是莫大矛盾?也构成大痛苦!
故而,俞惊尘在惊上加惊,惊得一怔以后,意双膝微屈,跪了下去
他当然不是拜欧阳纶,也不是拜柳还珠,他是拜他父母的在天之灵!
俞惊尘求他父母在天之灵谅宥,并加默估,自己决不因私误孝,立誓对于柳还珠的容忍,止于最大限度!
他已觉得杀死欧阳纶者,若是柳还珠,则决非无心,必属有意,所谓“最大的容忍限度”,就是到欧阳纶为止,不允许在“天蝎尼姑”身上,再发生类似情事!
能留下一个“天蝎尼姑”,让自己手刃,还可以对父母在天之灵,略作交代,否则,他刚才业已立誓,决不因私废孝,只好手刃柳还珠,然后再横剑酬情,相随地下
由于已立血誓,决不允许柳还珠再杀“天蝎尼姑”,俞惊尘想见柳还珠的心情,也就越发急迫!
他生怕一步去迟,大错已铸,则这桩由仇、恩、情所纠结识成的悲剧,岂不遗憾终生?
故而他拜铸父母在天之灵,立誓一毕,便忙不迭地,向丈许以外的微透天光之处,飞身冲出!
俞惊尘如今进境极大,功力颇高,这一式“山河缩影”,委实把身形化成一道白色闪电般,纵得极快!
快,有时是致胜妙决,但如今却使俞惊尘吃了一点小亏!
因为那壁缝出口处,太以狭窄,必须慢慢挤越,或是施展一点“缩骨功力”,方可穿过。
俞惊尘心急赶往“负心潭”去与柳还珠晤见,纵得太快,那里还来得及施展什么“缩骨功力”?
在一闪穿过壁缝之际,俞惊尘左额近颈处,在尖锐凸石上,擦出了一条有寸许的紫色血印!
这点小小苦头,俞惊尘那会在意,他简直太高兴了!
壁缝之外,便是一片比“瀑积潭”大了不少,约莫有数亩方圆的清彻潭水!
尤其,近潭心处,一堆突出水面的岛形石块之上,盘膝坐着一位白衣佳人。
虽然,距离尚远,又有水气,俞惊尘看不清对方的眉心部位,有没有朱砂红痣?但他业已可以确定,这是柳还珠,不是柳明珠!
因为,柳还珠爱着白衣,柳明珠则不知是否因善豢“黑钩毒蝎”之故,一向爱着黑衣。
但俞惊尘却觉得柳还珠所披的白色长衣,有点略嫌宽大
而且面目虽远望不清,也似并未清灭,反而有些浮肿
俞惊尘不耐烦,也容不得再研究这些小问题了,他急急走到潭边,向潭心招手叫道:
“还珠珠妹”
潭心石上,盘膝坐的白衣佳人,听得喊声,只抬起头来,向俞惊尘看了一眼,既未开口答应,也未起身纵过。
俞惊尘连叫三次,见对方未加理睬,不由得有点心中打鼓,莫名其妙?
欲知心腹事,已听口中言,他非向柳还珠问个青红皂白不可。
人家不肯起身,他只有移樽就教
以俞惊尘如今功力,数十丈宽远的潭水,难不倒他,他可以提气踏波!
“神龙渡海”转化“雁落平沙”,一下便纵出六七丈远,提气轻身,踏波前进。
在俞惊尘离岸飞身之际,潭心的白衣佳人,仍无任何动作
但在俞惊尘踏波前进,再有二十丈左右,便可到达那片潭心石地时,白衣佳人突然合掌当胸,向波面一拜一推!
这像是“盘若掌”等功力,修为并深厚得相当惊人!潭水被那无形劲力击得飞扬起一片浓厚漫天水光,挡住了俞惊尘的视界!
俞惊尘似乎觉得波光中,有白影依稀一闪,便知大事不妙!
他想叫,苦于身在水上,必须提气踏波,不能开口说话
果然,等到漫天水光散落,潭心石地空空,白衣佳人早化鸿飞,那里还有丝毫踪迹?
俞惊尘焦急万分地,一面赶向潭心石地,一面不顾一切地,高声叫道:
“珠妹,你大概怪我曾负心移情,和别的女人相处,但你不见我可以,我总有一天会向你解释误会,却千万不可再杀那天蝎尼姑!”
这一开口,身形立往下沉,尚幸已近潭心石堆,水深渐浅,只到俞惊尘的胸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