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白家围子的各家各户已经如同被水洗过一般。
胡子已经套上了一长溜的大马车,泰西缎夹裤、青坎布女大袄、普绒棉褥、四幅棉被、白花旗被单、茶色莫本缎、舒罗缎夹裤、蓝花旗布女大衫、花青羽细套裤、貂皮袄褂、洋毛毡、炕匣子、药匣子……把大车装得满满登登。
尖货除了银洋、金票、奉票之外,还有金钳子、银牙签、金手镏、银扁方,等等。
各家各户的铜器、铁器肯定是别想留着,墙上的钉子都给拔走。
至于大型的骡马牲口,比如白儿马、青骟马、黑骡马、红骒马,这些也都是硬通货,全都牵走。
苞米、小米、高粱……这些粗粮都不稀得要,胡乱堆成一座座小山,让马匹敞开肚子吃一回,一群麻雀也落在上面跟着啄食,但很快就被凄厉的哀嚎声惊走。
男人有枪敢反抗的都已经被打死,大排头虽然已经主动缴枪,却还是被带到猪食槽子旁边跪着,然后伴随一声枪响,一头栽倒,很快身子下面就有触目惊心的鲜血蜿蜒流出,身体却还在抽搐……
有姿色的女人,除了有幸躲得严实的之外,其他的下场都是可想而知。
虽然半夜时候已经吃得沟满壕平,但是早饭还得继续来一顿好的。
甚至已经开始嫌弃白面是陈的,包出来的饺子不对路,于是只咬饺子肚,将饺子边扔到地上乱踩,狂到没边了。要是韩老实在场,肯定要批评一下这帮胡子,因为与占人和一个桌子吃饭的时候,人家桌子上掉个饭粒都捡起来吃掉。
这帮兽倒好,真能造祸人。烙完油饼的锅底,再接着摊鸡蛋,一拨吃完下一拨吃,眼珠子通红,十分可怖。
交得宽得意洋洋的下地穿鞋,先系裤腰带再套大衫,拽过毛巾先擦脑门上的汗,再擦眼镜,然后把手一挥,吩咐旁边伺候着的马拉子:
“传令给秧子房,把秧子拢好!再传令给总催,绺队在晌午歪之前开挑!”
绺子既然已经踢了火坷垃,就不可能不绑票,因为有钱人家的钱财不可能全都放到明面上。
只不过耍清钱的绺子只绑地主老财,而耍混钱的则是不挑穷富,穷耪青就是再穷,园子里总有大白菜吧?
挑一担子来赎人!
三元五元不放过,石头里都能榨出油来。
交得宽绺子中的秧子房掌柜,从半夜开始就已经当场拷秧子了,逼着这些人说出家中的金镏子、银洋、金票、奉票都藏在哪里。
秧子个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屯西头的蓝家老爷子已经被敬过财神了。
所谓敬财神就是把人绑在十字木架子上,点燃一根大粗香或者是一把细香,在腋窝处炙烤,滋啦啦冒油……
这还是在外面条件有限,如果是在花亭子,那秧子房掌柜的手段可就多了,打瓜皮、火轮车、咬屁、穿绒裤、带耳包、土炕箱……数不胜数,男默女泪。
此次,交得宽绺子计划带走十五个秧子,秧子房掌柜已经命人在秧子的前胸后背用大马针缝上一块白布,以方便随时辨认。
这些秧子一旦被带走,肯定是没个好,通过这些折磨手段,逼着他们给家里写信,然后由花舌子出面拉扯,不把家底儿榨干净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秧子的家里确实没有油水,那也好说。
因为大掌柜交得宽最喜欢找豆。
所谓找豆,就是一割一捏之后炒熟了当下酒菜。实际交得宽半夜时候就已经吃过了一次,还喝了两盅纯粮小烧。
现在又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琢磨着再来一盘,忽听围子南门方向传来两声枪响,很快就有了水的来禀报:“大当家的,南面来了一小股官军,能有五六个人,都骑着马!”
交得宽闻听不由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