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碰触地面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畔,周家人噤若寒蝉,就连渊逸也收起了懒散的模样,在地上坐直了身体。反倒是莫瑾,默默地看着叶蓁,稚气的眼中露出几分羞愧。
戚将军神色一顿,缓缓坐下,不再言语。渊逸那想要弯起的嘴角几乎要压不住,手一抬,立刻有侍卫上前将梁氏等五人带了出去。
叶蓁转向周邡,做出恶狠狠的样子:“你想推几个眼中钉来抵罪?做梦!来人,将剑递给周太尉!”
立刻有人将剑塞入周邡手中。
“你做的孽,你来解决!”叶蓁瞪着周邡,手指向身后的周父,“养不教,父之过,你杀我父母,便先用他来抵!”
周邡断不敢行此衣冠枭獐之事,并非他多孝顺,只是,有戚将军在场他的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若能成功渡过此劫,日后他还是皇后最信任之人,平步青云并非难事,一旦传出弑父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无异于自毁前程。他将手中的剑猛地扔到地上,义愤填膺:“休想!”
有了儿子做依仗,周父翕动着脱臼的下巴费力高呼出两个含混不清的字:“毒妇!”
叶蓁失了耐心,捡起地上的剑转身插入周父的胸口,在众人的惊声尖叫下,周父圆睁双眼颓然倒地,很快气绝身亡。
周邡许久未反应过来,突然大叫:“明叶蓁,你好狠毒,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好。”叶蓁话音刚落,抽出剑冲到周邡身边将整个剑刃没入进他的喉咙,无一丝犹豫,动作极为利落。
血溅了叶蓁满脸,她仍面不改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邡,直到确认完全断气才缓缓起身。
“叶蓁!”明雷大骇,立刻向戚将军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请将军开恩!”
一旁的渊逸盯着叶蓁,不但未生气,反而对她的爱意又深了几分。他行至她的身旁,取出一方丝帕,细细地为她擦拭起血迹来:“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怪恶心的。”
戚将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抬手让明雷起身,面上却无一丝怒色,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淡淡开口:“为何要杀他?”
叶蓁瞬间平静下来,接过渊逸手中的帕子,草草擦拭几下,放至袖中,向戚将军道:“将军本可以阻止小女,没有阻止便是也希望周邡死。他死了,残害良将的就再无他人;而死在小女手中,也仅仅只是他吃醉了酒调戏小女不成被反杀。此二事到他这里就结束,再无幕后指使,而戚将军今夜阻拦明风侍卫和马太医、突召明雨黄衣卫也只是巧合。”
“叶蓁,慎言!”明雷呵斥道,刚要向戚将军说什么却被阻止。
戚将军露出了今夜第一个微笑,继续问道:“倘若今夜我突召明雨真是巧合呢?”
叶蓁躬身回道:“将军行事自是关系着皇上、贵人们乃至整个永乐国安危的大事,小女不值得将军费心,自然相信。”戚将军刚要说什么,突然又听她道,“只是,既然无法让贺之将军死,何必又去阻拦马太医他们多此一举呢?或许,此事并非将军的意思?”
戚将军面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望向叶蓁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话却是说给明雷听的:“明侍卫在当值之时匆匆赶来必是有要事,本将便不留了,莫误了差事。”
明雷对叶蓁千万个不放心,但的确不能逗留过久,正踌躇,却听渊逸道:“本王奉命而来,明侍卫难道不放心本王?”
明雷赶忙行礼道:“不敢。”说着,与叶蓁对视一眼,招呼过随行侍卫将周家余众全都带了出去。
房中已无外人,戚将军暂时压制的火瞬间窜了上来,毫不客气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有点子小聪明无需急着炫耀!周邡轻薄于你想必也是因你不守妇道在先!你杀了他,便杀了,本将给你这面子,如此便够了,莫要贪心!”
渊逸眉头一皱:“将军此话有失公允,怕是难以服众。”
叶蓁淡然开口:“不守妇道?将军何出此言?”
寻常女子若听到此话必会羞愧难当如何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说,真要说出来,没脸的还是女子。戚将军一时气结,咬牙道:“莫非姑娘要否认与王爷的关系?未曾婚配便行苟且之事,还在此刨根问底,你一女子有何颜面?!”
叶蓁立刻反唇相讥:“将军的意思,是要小女咽下这无端指责,还是觉得小女失贞后应当寻死觅活?”
“不然呢?未婚女子,最重要的莫过于贞洁。听说,你还无法生育。”
“将军……”渊逸听不下去,试图反驳。
叶蓁拦住渊逸,淡淡地道:“或许,在将军眼中,女子存在于世的意义在于小腹之中和两腿之间,可是在小女眼中,那是最不应该束缚女子的东西!”
此话对于戚将军来讲无疑是离经叛道之语,顿时瞠目结舌,怒吼道:“话语粗鄙伤风败俗,一派胡言!”
“话糙理不糙,比头脑迂腐轻贱他人好!我现在倒是明白为何皇后总想着要抓住更多的权利,原来也不止因为贪念。”叶蓁缓缓靠近戚将军,直视着他,缓缓开口,“是她因为有您这样一昧轻贱女子的生身父亲,还是她无法给皇上开枝散叶心虚?同样不孕,她存于世的意义又是什么?”
“大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戚将军还是先管好自家事吧!”叶蓁说完转向渊逸,“听不出来吗王爷,戚将军在骂我的同时你面上也无甚光彩,因为我所被人唾弃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这便是你用金铸的笼子豢养我的结果,我并未因你而变得高贵,反而比起之前轻贱万分!”
渊逸无言以对,对戚将军极为恼怒,冷哼一声:“戚将军好大的官威,怪不得外面传言这永乐国的主子姓戚!”
戚将军同样不客气:“王爷也无需用此等莫须有的罪名冠于本将之身!”
叶蓁突然插话道:“姓戚的也不止是将军一人。”
戚将军猛地转向叶蓁。
叶蓁继续道:“那会儿贺之将军请明雷侍卫传话于小女,言‘周邡一人作恶莫要牵连无辜’。小女杀周父是因他纵容两个儿子为非作歹还不知悔改,这样的父亲留着也是祸害。但为人父总有无奈之时,尤其在子羽翼丰满之后。”余下的话无需多言,能听懂之人自然懂得,装聋之人也无需白费口舌。
戚将军沉默片刻,深深呼出一口气向外行去。渊逸紧随其后,叶蓁却并未要走的意思。
“你比你爹强。”立在檐廊下,戚将军突然道。
叶蓁淡然回道:“谢将军夸赞。”
仿佛下定了决心,戚将军道:“舒家世代忠良,舒将军为国为民多次出生入死,落此下场传出去恐寒了众将士的心。还请姑娘为其悉心诊治,至于巨弩之事,本将军自会请皇上宽限些时日。”戚将军说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