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之事只要他身体允许,此时便可下令。只是,那些言官,你真能应付?”
叶蓁道:“或许不能,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一日的时间,信你便是。明日,我便让他们去,余下的事由你定夺。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他们虽然讲话难听,有些人也确实带有其他目的,不过,也有一心为国之人,你这脾气我也略有耳闻,倘若他们真要把你惹急了,也别着急发落,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叶蓁忙道:“我一内宫女眷,何来的权利可发落当朝官员,皇上大可放心。”
渊拓看着叶蓁总算露出了笑容:“就知道你懂事,那我便放心了。”
叶蓁看着渊拓神色倦怠,想必不止为她被弹劾一事,便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还有心事?”
渊拓叹气道:“今早我去瞧世子,他长得极好,小模样比逸儿还要好看,虽然刚满三岁,但已识得千字,一些晦涩难懂的诗词也能背过不少,极为聪明伶俐,于是我便心中矛盾。我的确是拿世子做储君来培养,可这样做等于是默认自己日后无子,我还年轻,怎就在子嗣上栽了跟头?”
叶蓁瞬间想起罗良人的话,宫中人多眼杂之前一直没寻到机会,在此倒是可以一探。于是便道:“叶蓁不才,也学过些医术,不知可否为父皇瞧瞧?”
“倒是忘了你。”渊拓说着,将手伸了出去。
叶蓁上前切脉,发觉脉象之中并无中毒迹象,又瞧了他的眼底和舌头,看了手掌才问:“父皇是否有头疼的毛病?”
“是。”
“多长时间了”
渊拓想了想:“有年头了。”
“被寒风或者冷水激过?”
渊拓盯着叶蓁,点了点头:“怪你娘,因为找她,被我父皇扔在雪山上冻了一夜,之后便落下了这个病根,一见风就疼,生气了也疼,累了还疼,轻时只是耳鸣烦躁,重了视物不清,昏过去的时候也有。”
“怪不得有人说您脾气暴躁性格古怪。”
渊拓颇为无奈地看着叶蓁:“他们还说我什么了?”
叶蓁这才反应过来,忙绽开一个笑:“还说你勤政爱民。”
“我才不信!”
叶蓁拉着渊拓问:“太医应当给你瞧过吧,有没有说这头疼的毛病如何医治?”
“无用!一群庸医!”
“不怪医官们,您这病真想好,需静养不可操心,否则就算治好了也还会反复发作。还有。”叶蓁眼睛转了一转,扫一眼周围摆放的几个大火盆,以及他不离手的手炉,凑近渊拓悄悄道,“太医是否给您用了驱寒的法子,比如热水沐浴,再比如,这些火盆和手炉之类的。”
渊拓道:“每隔一日热水沐浴,这些火盆也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
叶蓁又压低了声音:“皇上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叫做‘女怕寒,男怕炎’就是与这繁衍子嗣有关的。雪山跪那一夜,让你落下头疼的毛病,这许多年一昧地去以热驱寒,恐怕会影响孕育子嗣。”
渊拓猛地转头看向叶蓁:“此话当真?”
叶蓁道:“皇上还记得我曾被人下毒失去繁育能力之事吗?为我诊病的虽然是个乡野大夫,但在此方面颇有建树。他知道我喜医术,也为了以后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便教了我一些,男子怕炎虽是他一语带过,但细想起来我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治?”
叶蓁为难道:“我实在没治过。现今若大张旗鼓寻那大夫容易引起各方猜忌,但儿臣认为,他应当能瞧此病,只是瞧好瞧坏还要请父皇放过此人。”
渊拓洒脱地一挥手:“我不是那滥杀无辜之人,能否治好给个痛快话即可,别像那些太医们为了保命糊弄我便可!”
“儿臣记下了,这便修书给那边。”
第二日,叶蓁抵达军营之时,舒府的马车已经抵达。叶蓁未让贺之下车,而是让人敞着车帘,进了马车之中。贺之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一看到她便行了一礼。叶蓁知道,当着外人的面,这礼她必须要受,便没阻拦。
有叶蓁在,马车畅通无阻直接进了她的营帐。一个身强力壮的仆人上车将贺之背下马车,一路进入帐中,将他放进了一早准备好的摇椅中。
听闻贺之已到,久未露面的童将军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他与贺之是旧识,但并未深交,不过,作为钦点的公主母家人,虽然是戴罪之身,但这面还是见得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童将军寻了个借口离开。叶蓁没有传苗都尉进帐,让人给他传了口信。
帐中无外人,叶蓁为贺之把脉查看他的身上的伤,最后才去看断腿之处。断肢处伤口已经愈合,长出的皮肉看上去极为鲜嫩,让人不敢触碰。
“看来,红叶将你照顾得极好。”说起红叶,叶蓁忽然想起什么,四下看着,“红叶呢,上次去府里便没瞧见她。本想请大伯捎话给她,这几日事忙也未能顾上。”
贺之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神色,道:“家母做事讲究,对红叶的出身成见极深,倘若不是因为她照顾我比较妥帖,再加我坚持,估计早已被撵出府去,断不许她抛头露面,尤其是与皇家打交道。”
叶蓁有片刻的沉默,而后将帷帽摘了下来。贺之无法控制地被吸引,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寻着她的眼睛,待她看回去,又慌慌张张地移开。明风在一旁瞧着难过,便走到营帐门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